如意部的部長高立真是個圓頭大耳、灰眼紅唇的壯漢,在他過去五百年的生涯裏,曾經換過各種不同行業,尤其在他發現人類死亡基因之後,很快的受到妙法界的民眾極深的敬重和禮讚,擔任為如意部部長。由於死亡基因的發現,人類可以控制死亡。方法當然是去除死亡基因,這在所有有人類居住的星球當中,一直是個祕密,只有居住在第五號太空城的少數人知道。最後,這些少數人,為了建立一個永久的『天國』,不斷的運用遺傳工程與電腦科技來試驗超級人種,並且設法保護太空城的獨立完整,不再輕易讓其他地區的人移民到此地,也就是有關的高級人員在進行『篩檢』工作,只有有資格被揀選的人才能留在此地,或是那些不夠格的原有的居民在他們死後,也都儘量設法不讓他們的子孫再到此地來。基因造就人類,人類造就科學,建設環境,創建新世界。如意部在使人認識自己所處的地位方面,有它不可磨滅的功績。 

  現在高立真在立體影像幕前面觀察著每一個接受如意部恩典的人,在不同的房間裏呻吟,哀號慘叫。那邊兩個被倒吊掛著受鞭打,滿臉通紅,身上鞭痕纍纍;那邊五個人閉著眼睛靠在牆邊奄奄一息,正在挨餓;那邊一群人穿著單薄的衣裳,在冷氣房裏打哆嗦,直到他們受不了時,再由機器人把他們帶出去,到另一個溫暖的房間去;那邊有一個人默默地站著,雙目低垂接受咒罵、嘲笑,侮辱他的人正是電腦控制的機器人,顯得威風凜凜;那邊有一個人當著眾人的面前被脫光了衣服,再任人指指點點,說說笑笑。 

  蒼天鷹愣愣地站著,在如意部的門口,觀賞到一幕一幕可怕的景象,他不禁有幾分膽寒,還好,他的機器人伴侶哈比始終陪伴著他,讓他得到些許安全感。 

  『你害怕嗎?』高立真宏亮的聲音如裝了擴音器。 

  『不,我不怕!我不怕!』蒼天鷹說。在他正視著一個婦人被推下了油鍋,在痛苦的掙扎之後,他不能不改口說:『為什麼這麼殘怒?如意部幹這種事?』 

  『這你可錯怪了!蒼天鷹!上刀山、下油鍋,這些玩意兒,都只是「夢幻之旅」,就有點像你剛才所經歷的一般情況,實際上並沒有對他的身體造成傷害,有的只不過是象徵性的傷害……。』
  『那我呢?我……不是受了傷害?』蒼天鷹撫摸著自己的脖子,難過地說。『我的傷害在身體留下痕跡,而且也感覺到了痛苦。感覺到被勒的痛苦,確確實實的感覺到了,就像有人真的在勒我脖子一樣,雖然那個人就在三十八萬公里之外的地球。』
  『這是好現象!』高立真說,『我完全同情你的處境,但是,你是知道的,如果沒有這些痛苦的事,你怎麼能夠體會到快樂的意義呢?那麼你就知道,為什麼如意部不叫不如意部,而叫如意部。』
  有一個影像正在映出一個赤身裸體的婦人,爬在滿是玻璃與碎釘的斜坡,在斜坡的一棵樹的樹枝上,一隻鸚鵡很有節奏韻律地在旁邊叫著:

  我爬,我尋找,
  我苦,知道樂。

  『你想要什麼?』高立真問他。『這裏除了下油鍋、抱火柱是「夢幻之旅」以外,別的節目都是真材實料的,你是明白的,超過五百歲的人必須常玩這種「如意」的遊戲,才能鍛鍊身心,才知道人在福中應惜福,才不會使自己覺得活在這裏實在沒意思。現在你需要什麼呢?讓我好好替你想一想。哦──有了,關禁閉……就把你關在黑暗的房間裏怎麼樣?這樣等你出來以後,會覺得世界好溫暖、好光明,所有的星星都是美麗發亮的眼睛。你說呢?你需要嗎?』 

  蒼天鷹畏縮地瞪著那個講話滔滔不絕的圓圓的頭顱,鼓鼓的臉,他不能說自己的心靈不需要修補,此刻卻不免有些茫然。
  『那麼,我想跟我的機器人哈比在一起,關禁在一個暗房裏。怎麼樣?』 

  『我讓你們分開在兩個不同的房間好了。算是對你的一種優待。』高立真慎重地按動了腦波偵測器,核對了蒼天鷹的『意願指數』。又說:『不錯,你的意願指數很高,你很適合到這兒來如意一番。』 

  是的!如意一番。蒼天鷹在心裏茫然地應著。自從他懂事以來,這個世界就延襲了這種傳統。為了眾人之福,所有的人必須進行無誤,確實的,也有根本上的需要,在人對現世界的永久安寧和平感到幾乎厭惡的程度,就得有人工的『痛苦』、『仇恨』、『黑暗』、『罪惡』……等等東西來做為生活的調劑,做為文明的激勵與挑戰。那部偉大的至尊電腦這樣說過的。所有的設施都是超人域的必要管制系統。 

  蒼天鷹被送進一間空無一物的小房間裏,四面發光的牆壁在他坐定之後突然暗下來,完全無光的漆黑,使他感到自己的眼睛像瞎了一般無用,他起初盤腿坐著,當他就要進入冥想幻遊的時候,忽而感到整個房間在移動,就像進到電梯裏而電梯在下降,直到最後,他整個人飄起來,他現在明白自己已進入無重力區,也可以說整座房間像個大櫃子,被推向無重力區。
  他腦袋裏裝設的超小型電腦結合他的感應,正在運用靈視能力,恍恍惚惚的在隱約中,他的自我像脫離了自己的軀體,順間移動觸及到廣濶無邊的宇宙星光,數以億計的星體似點點晶球交流滙集,在分佈廣大的浩瀚天河中,呈現混沌壯麗的美景,有如一疋一疋的織錦,那些漩渦星雲或星團,以百萬光年的距離分佈在無窮無盡的太空中。蒼天鷹的靈體迅速掠過每一處耀眼奪目的所在,穿越過星際塵雲,一直到了宇宙的盡頭,幾乎就聽到一聲可怕的轟然巨響,那大約是原初宇宙創生時的爆炸,他已追蹤超越了億萬年的時間,意識裏尚存的對神的敬慕,使他在達到宇宙盡端時再轉身回來自己軀體的所在……。 

  現在,他看到新月形的地球懸掛在太空中,也看到太空城的艦艇航器在忙碌地穿梭,一些太空漫步的人類背著火箭帶自由自在的離開艦艇,或工作或遊戲。他不禁懷疑自己是否在進行所謂『夢幻之旅』,所有的真實都是夢幻的影像,當他再努力集中超靈能力時,他看見身邊漂浮著機器人哈比的靈體,他似乎從剛才他脫殼魂遊那一刻開始就緊緊跟隨在旁邊,他去撫摸哈比的手和身子,那只是一團透明的影子,就像他的手穿過立體影像一般,哈比的手也伸過來,探進他透明的身子裏,抓摸一陣。 

  『天鷹,我跟著你來了!』哈比說,它那機器人特有的腔調確實是韻味十足,即使透過靈體傳訊,原來的性格也未曾改變。 

  『什麼時候你就跟上來的?』 

  『我一直在追蹤你的思想波,我隨時跟著你的。』說罷哈比的靈體穿進蒼天鷹的靈體裏,對他說:『你希望我與你合而為一嗎?』 

  『鮮事!也有這種事……』蒼天鷹頓時感到旋轉震盪了一下。現在他發現自己的能力在增強,在新月形的地球上面那個萬得福國家的所有重要人物立時顯影在前,他狂奔飛竄而去,迅速地在地球的陰暗面的一塊陸地降落,投身在一座燈火輝煌的超級大樓裏,穿越過重重障壁與機械或儀器,四處飄盪漫遊……。 

(世新大學  吳靜惠同學打字輸入本文,謹此誌謝,第3章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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