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超科學與科幻             黃海(原刊《書評書目》         

                     
子不語「怪力亂神」 

今日我們所有的科學架構,幾乎全部建立在物質的證據上面,如果有人提出一些稍為偏離正統的觀念,必會遭受排斥或打擊,某些保守的學院派人士,即使對於不明飛行物體、靈異現象、超感力等神秘事物有濃厚的興趣,也只能私底下偷偷摸摸的閱讀研究,以免被斥為「異端」、「偽科學」,而在學術界抬不起頭來。 

即使在言論自由、思想開放的美國,也會有這種情形發生。根據民意測驗,今天美國人有百分之五十三相信不明飛行物體存在,美國天文學會的一項全國性調查顯示,有必要對這種現象做科學上的研究,卡特總統的科學顧問浦路斯,要求國家航空太空總署做進一步的調查,卻遭受拒絕,理由是:由於還「沒有具體或確實的證據」,貿然進行一項不明發行物的研究計劃「將屬浪費且極可能毫無結果」。 

另外,許多熱中於超感力研究的人,本身是科學家,以絕對客觀的方法從事研究,也難免遭受非議,舉個典型的例子來說,史丹福研究所的兩位雷射物理學家哈樂德.普多福(Harold Puthoft)與羅素.塔爾格(Russell Targ)從一九七二年開始從事千里眼實驗,即不斷受到冷朝熱諷,他們的研究報告終於被嚴謹的雜誌如自然(Nature)、電子電工先驅(Proceedings of thye Institute of Electricaland Engineers)所刊載,事前後者煞費周章的做了一次調查,以應付少數讀者的激烈反對,根據貝爾實驗所的羅伯特.拉凱(Dr. Robert Lucky)博士後來指出:
讀者們反對的不是那篇論文的內容,而是反對科學家從事一般人所不願「揭發」的神秘事物。
這兩項實例,正說明了我們今日對於神秘現象所採取的一般態度。正所謂「予不語怪、力、亂、神」。
因而,我們對於無法拿出具體確證的飛碟、神明、靈異,甚至武術等諱莫如深的神秘事物,所持的觀念,往往是曖昧不清的,不是一概的斥為迷信,就是如愚夫愚婦一般,毫無保留的全部接納;再有一部份是不可知論者,即不信其有,也不信其無,這還是比較客觀科學的態度。 

誰來探索神秘 

固然,有許多超自然的不尋常事件,都可以用正常的科學方法來解釋,如最近才知道有一種閃電火球,可以圍繞著人體旋轉,甚至可以鑽進鑰匙孔到房間裏面到處飛躍滾動,如果在晚上的荒郊野地出現,可能被誤會為不明飛行物體。也有騙徒利用信徒的盲目迷信,趁機詐財,如廟宇中的乩童,或是菲律賓玩魔術手法的「神醫」,或是為了名利而耍弄騙術製造「心靈能力」,但是,做為一個現代的知識份子,應該在檢視所有的報告之後,過濾掉一些可以解釋的、或是已知的欺詐事件,以存疑的態度去研討未知的一部份,而不是一概的斥為迷為或欺騙。 

我們要從不同的角度和立場來看事物,而不是用偏見來作「肯定的結論」。科學與宗教所以衝突,難以相容,在於各有所本所據,所得結論也就不同。宇宙間所有的事實,就其性質來說,大致可以歸納為兩大類,即客觀可以重演求證的事實和非客觀可以重演求證的事實,前者為科學的事實(Facts of Science)後者為歷史的事實(Facts of History),宗教所根據的事實乃是非常的(神蹟奇事),不能任意重覆的(歷史性的),當是獨特的(非客觀所能確定的),科學的事實既非歷史的事實,科學只能在客觀所能重演求證的事實中決定是非,無法企及於非客觀的世界,所以科學與宗教之間,一直搭不起橋樑。 

套一句俗話說,「靈」與「物」是截然兩個不同的世界,劃分了主觀與客觀的界限。難以互相溝通的。拙作科幻小說「銀河迷航記」曾經談到未來世界中科學與宗教的衝突結果,雖只是一筆帶過,我卻碰到許多細心的朋友、讀者談起這一話題。文中也談到許多超自然現象,如果是出於丹尼肯式的理論說教,可能會被嚴肅地來加以討論,科幻小說可以表達超乎現狀的想像和意念,卻避免了譏評,這應該是它的大好處。 

「光」的教訓:角度與偏見 

一件耐人尋味的事就是:天文學上的證據與聖經上的世界起緣的觀點,發生牽連,兩者對宇宙創造的記述,細節雖不同,但在重要因素方面卻是一致的,如光和能的出現閃亮,瞬間的創造開始,兩者的說法是相同的。
光,是個奇妙而又重要的東西,充滿了宗教的象徵性,也是科學上愛因斯坦所說的終極速度,宇宙中沒有第二種速度可以超越光速。
有趣的事,科學家對於光的本質探究,竟然由於推論及實驗的不同,而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光的微粒說(Corpuscular Theroy)由希臘畢達哥拉斯所創,後牛頓力倡之,一度懨佔優勢,差不多在牛頓同一時間,荷蘭的克里斯汀.赫勒士(Christian Huygens)指出,光係藉著振動在空中傳播,創立所謂波動說(Undulatory Theory)後為楊(Young)氏及佛瑞涅爾(Fresnel)氏所完成,自一八○○年以後即沖漸由某些實驗所確認,但仍不能對許多有關光的吸收與放射現象作滿意的解釋,一九一○年代哈佛大學的一位光學權威對學生說:「光不可能既是粒子又是波動的;如果是,那簡直太可笑了。」今天的物理學家已經明白,用粒子說適用於某一些實驗,用波動說適用於另一些實驗,從來就沒有一種實驗可以解決「光的本質究竟是粒子還是波動」這個看似極為簡單的矛盾問題。因為光既是粒子,又是波動。 

這件事給予我們的教訓是:由於所見角度的不同,往往容易造成「偏見」。今天科學與宗教的衝突依然存在,是否因為各本於「靈」與「物」的不同世界,各執已見的結果?現有的宗教觀念及科學架構,不能容許一個人同時兼有兩方,否則便要受到兩方的排斥。嚴格的說來,科學尋求定律,宗教尋求制律者;科學尋求秩序,宗教尋求秩序的設計者。科學是人類追索而得的客觀知識,時常修改,宗教是由啟示而得的主觀信仰,可以永恒不變,兩者各有標的,各有範圍,互不侵犯,但要調和兩方,以目前的情形說來,真是談何容易。
 
教會偏見的消除:科學的神學 

問題的癥結在於:我們一直沒有建立科學的神學,所以在科學與社(包括靈異現象、超感力等)之間,有許多無法溝通的地方。從十七世紀牛頓的時代開始,現代科學的許多觀念,已取得了目前具有的形式,牛頓代表了科學觀點與宗教觀點的分裂,這種分裂是由於太過份的拘泥於聖經文字的解釋所必然會引致的,牛頓研究了聖經的年代學,發現與聖經上的創世時間有所違背。其後達爾文的「物種原始」(The Origin of Species)於一八五九年出版,更造成了軒然大波,至今未息,成為科學與神的基本衝突點。基督教的「聖經絕無謬誤論」(Infallibility of the Bible)和天主教的「教皇絕無謬論(Infallibility of the Bible),或許都沒有考慮到「人為解釋」經典,有可能犯了「人為的錯誤」。
有人說,神的啟示不完全在聖經的文字裏,而在於字與字之間的空白處。十七世紀時,烏雪大主教(Archbishop Usher)推算出地球創造於西元前四○○四年,係按照聖經所記年代而累計,就是犯了人為的錯誤。做了哈佛大學校長二十年的康南特(James B. Conant)在他的巨著「科學與常識」中指出,在地球學的領域中,早期的推理觀念是深深地與神學教義糾纏不清的。其糾纏的程度遠過於其他的科學。因為某些人認為舊約創世紀中關於創造世界的記載,必須確信不疑。
拘泥於聖經字而的解釋,只有使神學被排除於科學之外,也使得歷史上發生的教會迫害科學的事層出不窮。目前教會方面還不能谷忍進化論與神同時存在,有些比較開放的教派,以科學來解釋聖經,把聖經文字視為隱喻,對於「創世紀」所說的創造萬物的程序,和進化論暗暗吻合:此即由光、大氣、陸地與植物,漸而海中動物,和飛鳥,以至陸上動物和人,創世的第一、二日是無生物的,第三日是植物,第五日是動物,第六日是人。像這樣的觀點,還是被認為「異端」,而遭排斥。神用塵土造人,以現代科學的看法,可以解釋為人是元素的集合體,死後仍歸於元素。執著於聖經字面的解釋,只有使用者之間愈不相容。 

目前,科學與神學,仍是分道揚鑣,對立發展的局面。也許將來有一天,兩者會殊途同歸,人可以深切認識靈與物的雙重世界。從歷史上看,教會對聖經字面的誤解及對科學的迫害,一直要到科學的勢力抬頭,教會才會修正它的觀點與做法。像哥白尼革命、牛頓革命、達爾文革命的大事件不說,過去西方人一直以為男人的肋骨比女人少了一根,因為聖經上說夏娃是用亞當的一根肋骨造的,直到文藝復興時代凡塞留斯(Androas Vesalius)發表了他的劃時代的巨著「人體的構造」,才證明為謬誤。無疑的,當時他和哥白尼一樣,也受到強烈的攻擊。再如地球的年代,現在已公認為四十六億年,除了某些頑固派的教會仍一味否認以外,大多不再堅持地球創造於西元前四○○四年的可笑數字,而引據聖經的「神看千年如一日」來解說。 

無神論者的盲目:中國人信仰的矛盾 

近代以來,由於宗教教義的分歧及科學思想大興,唯物論者的勢力抬頭,難免對於神的觀念有許多誤解。一般人有一種觀念:宗教就是拜神,拜神就是迷信;鬼怪靈異或神秘現象,全是無稽之談,知識份子根本不屑一提。更有人以維護中國傳統文化為由,認為基督教是洋教,信它是忘本,是迷信,甚至盲目攻擊。他們忘了孫中山先生、蔣中正先生兩位了不起的偉人也是虔誠的信仰者。動不動就把「迷信」戴在人頭上是不應該的。
胡適曾說:「中國宗教心是薄弱的。」梁啟超也以為宗教在中國不重要。追溯源流,從孔子「未知生,焉知死」的不可知論的態度確立後,知識份子都衍傳了現世主義的人生觀,重今生而非死後,以「道德理性」的態度來安身立命。根本上雖然相信通過「自覺性的道德努力」,可以裁汰物慾,清澈生命,發展成為圓融的德性人格,進而「從心所欲不踰距」,可以說提供一條臻於「成聖」的途逕,達於「天人合一」的極境;但在民間方面,扶乩、占星學、相命術、籤詩、風水、武術、招魂、擇日、收驚……等等各種儀式和做法,仍然深入人恃,且為不少士子所津津樂道。曾國菹經常在出師之前占卦;蘇東坡對乩仙子姑神有濃厚興趣;科學考試也造成文昌君被供奉崇拜;作為保護神;林立民間的廟宇是眾神廟的形式,可以有不同宗派的神祇存在;此外,每個家庭都供奉祖先牌位及各種保護神,在年節祭日或生老病死、婚喪喜慶,家中都有宗教儀式舉行。其他,從哲學、文學、史學、藝術方面來看,也有宗教取向的一面。天命思想、陰陽五行學說從董仲舒以後就有很大的勢力。 

然後由於知識份子對於民間宗教採取排斥多於認同的態度,認為它不能提昇道德達於「成聖」,只接納了不少數儀式如祭祖和祭孔等,造成了對宗教、鬼神的偏見,如今在臺灣廟寺林立,糾紛迭起,已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政府以不能明令禁止:因為於法無據。於是,大醫生在廟裏燒香禮佛(本來無可厚非);童乩生徒坐禁,悶死室內;為防車禍,在公路上撒滿紙錢;求神問卜醫病;信耶和華教的拒絕服役;道士施術超渡亡魂;或是任何其他宗教儀式、習俗……不管信仰純正與否,在一般知識份子觀念中,一概指為「迷信」。 

我們應該小心地去使用「迷信」兩個字,避免將純正的信仰與邪教邪說混為一談,而當我們說人家「迷信」的時候,又正意味著否定「神」的觀念,必須以純正的信仰為盾牌,以真神為寶劍,去消滅邪道武術,而不是以無神論的觀點,一般腦兒的指斥人家「迷信」,或是信洋教。 

唯心與唯物的決戰與會合 

屬於神靈的世界是一個未知的神秘領域,有邪有正,科學界如能以存疑的態度去探討,必有所發現。近年來美國、蘇俄對於超心理學的研究,正積極進行,甚至打算用來做為太空通訊或軍事用途。出身哈佛的電子工程師亨利.德京(Henry Dakin)說:「在過去十年至十五年之中,中央情報局對於超感力的研究興趣,不亞於一般的研究機構。」他自己主持一個私人研究所,創用了某些超常實驗。中情局綱人來拜訪他。科學家對於死後生命的探查,也漸漸重視,靈魂存在與否,爭議數千年,經過精密仔細的驗證,也已端倪在望。蘇俄等鐵幕國家企圖以物理學的觀點來研究解釋靈異現象,而美國多半以心理學的觀點為之,這就成了人唯心與唯物最後的決戰考驗。有些學者認為,人和任何生物都有兩種身體:一為物質的,由分子、原子、電子組成;一為能量的,非肉眼所能見到,用特技攝影可見有色光幕。 

聖經上保羅說:「我們如今對鏡觀看,模糊不清。」人類仍然受囿於自己的知識能力,無法全然明瞭一些超自然事物。可喜的現象是,比較虛心好奇的科學家,仍在致力靈異的探討,諾貝爾獎金得主伯蓮.約琴芬生(Brian Jaspehson)發表的言論常被引用;近代在高能粒子加速器的實驗中所發生的怪異不解的結果,使許多科學懷疑,可能是做實驗者的心理狀況影響了那些粒子的行徑。 

科幻作品的新意義:未來文明的探討 

在科學、宗教、靈異現象的盡頭是什麼?我們只是在未知的迷霧中徘徊猶豫,恐懼疑慮,甚至吵鬧不休,真理的殿堂還在遙遠莫測之處。我們尚在摸索困惑之中,談不上登登入室,盡窺奧秘。也許在未來,加上對不明飛行物體的研究成果,可以綜合歸納,匯合指引出一條解開超自然神秘現象的道路,揭開生命的終極奧秘,科學的神學即可建立。 

研究神秘事物容易遭受多的非難指責,但是對於從事科幻小說創作的人,無可以免除這種麻煩與顧慮,我們原本生活在一個學術自由、思想開放的世界,每個人都有權利發表各概念的擴展與融合。筆者信神,信邪穌基督,對於聖經與現代科學總想作適當的溝通調和,對於靈與物的世界,也作適當探討,對於不明飛行物體,則存疑研究。 

文人寫作科幻小說正是提供科學與哲學考的一股興奮劑。不知道中國文人是否關心海盜號登陸火星?無人太空船飛離太陽系?宇宙神秘黑洞的發現?美俄秘密實驗心靈力量武器?無性生殖對於人類各方面所可能造成的影響?飛碟、外星人一旦證實,可能對人類文明的震撼?(法國政府已公開承認飛碟的存在) 

從本文所述的觀點來看,科幻作品(包括小說、電影等)實在有它存在和提倡的必要,一個重大的新意義是:它提供了未來文明發展所可能遭遇到的問題,或許有所指引啟示,在目前,正是探索神秘事物,調和科學與宗教、靈與物世界的最佳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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