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米科技,21世紀最震撼的科技,本文由科幻世界帶你進入奇幻魔幻魔法世界

《許願牆與奈米魔幻兵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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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葉李華L.Yeh [mailto:yeh@sf.nctu.edu.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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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國中開始,我就迷上了「台灣科幻叔叔」黃海的科幻小說,
《銀河迷航記》正是我的中文科幻啟蒙讀物。三十年過去了,
黃海叔叔依然是台灣科幻文壇的常青樹,繼續為下一代、下下
一代的讀者,講述結合尖端科技的科學幻想故事。

交通大學科幻研究中心主任‧葉李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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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願牆與奈米兵團》 導讀

靜宜大學台灣文學系教授 趙天儀
在我認識的文學作家朋友中,黃海,大概是極少數維持筆耕數十年不輟的人。在他獲得1995年中山文藝獎的自傳性散文《尋找陽光的旅程》,我們不但深深感動,可以說是青少年奮鬥向上的榜樣,以這種認真誠懇、樸素踏實的人生態度,來從事兒童文學科幻小說的創作,當有其豐碩成果,他首創的科幻童話《大鼻國歷險記》曾獲國家文藝獎,新作又不斷問世,創作力旺盛,在科幻藝術的追求上,誠然難能可貴。
我的老師曾天從教授,現為台大哲學系名譽教授,高齡九十幾,發願完成哲學體系二十四論,每書都在數十萬字左右,他曾以曾宵容的名字發表了十部中文哲學著作,他參照了科學理論和現代天文學發現以《宇宙論》作為他哲學體系的第一部,他的《宇宙論》中以為太陽目前是在它生命的中期,如果太陽已有五十億年的話,那麼它還有五十億年的生命。一九九九年靜宜大學舉辦「第三屆全國兒童文學與兒童語言學術研討會」,我寫了一篇論文〈宇宙意識與科幻世界──試論黃海的兒童科幻小說〉,那時,我只是就黃海的作品評論其作品,我寫著:「我以為黃海在他的少年科幻小說中的宇宙觀,是跟曾宵容教授的《宇宙論》不謀而合。」那裡知道,與黃海讀了我的論文之後,告訴我,他早在一九六0年代起,就陸續購閱了曾宵容教授一系列論著,而且還在報上發表過《宇宙論》的讀書心得報告,黃海就這樣把宇宙意識與科幻世界結合,他的想法跟我的不謀而合;從曾宵容老師到我,一直到黃海,我們可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黃海的少年科幻小說有寓意性、有趣味性、也有冒險性,值得兒童與少年朋友來欣賞。現在他的新作《許願牆與奈米兵團》,更結合了最新的奈米科技,將它科幻化、奇想化,在未來,這樣的魔法科技,可以在一顆方糖大小的記體裡塞入一萬兆本書,科學家將來可以製造小得連肉眼都看不見的微型機器人,讓它們在地毯或書架上爬行,把灰塵分解成原子,再將這些原子組裝成桌椅、餐巾、肥皂和電視機。 奈米機器人可以進入人體摧毀癌細胞,清掃動脈,修復心臟、腦部或各器官,不再需要醫生動手術。這些微型的機器人,還可以自我複製和自我修複,有一天,它們會很廉價得令人難以置信,只要按一下「奈米盒子」的按扭──像魔術一樣,裡面有數以億計的機器人為你複製任何你想要的東西,如電動玩具、糖果、鮮花、汽車等等,而你可以在很遠的地方發出製造指令。黃海就利用這些尖端科學的未來想像元素,將科幻、奇幻與科學魔法混在一起,寫成這本新作《許願牆與奈米兵團》。
這篇小說的故事是這樣的:
我叫阿達,我成了奈米兵團的大元帥,為媽祖的許願牆服務,且讓我細說從頭。我本來是一個平凡的國中生──大甲國中的棒球隊的隊員,在一次比賽中表現傑出,同學抬舉我,卻奚落了阿福,阿福在衝動之下向我挑戰,與我比膽子,站在四樓圍牆上,我不小心從墜樓,成了永遠坐在輪椅的殘障人,連講話也要靠電腦語音合成器。
大甲媽祖一向很靈,自從我受傷癱瘓後,媽媽也向媽祖祈願康復,媽祖曾經托夢給媽媽和我,我將來可以隨心所欲,變幻形體,甚至來去自如,媽祖也要我幫忙實許願牆上的寫願望的小朋友,實現他們的願望。起初我不了解這個夢的意義,事情的演變讓我進入一個不可思議的科技魔法世界…
我被送到科學中心的實驗室,魔法博士沈牧晨是大甲人,小時候也曾許願要幫助需要幫助的人。他做了很多實驗,也看到一隻台灣獼猴可以憑著她的意念移動遠方的機械,類似真實的成功實驗在遠流出版的2002年12月的《科學人》雜誌報導過。
魔法博士是在探索奈米科技結合心物操控的科技,我發現自己在看到小昆蟲時,經過一番注視,心念會附著在上面,小昆蟲等於是我的臨時的分身。因為我有這樣的奇怪能力,配合「腦機介面」的運作,魔法博士要我成為他的奈米智能機器人的大元帥,讓我的意念可以附著在上面,指揮他的奈米兵團,我的另一個分身比米粒、砂粒不知小多少倍,是用更小的奈米元件組合的。我坐在輪椅上,意念可以指揮超微機器人──奈米魔幻兵團,隨時變幻組合不同形體,不管是飛碟或人形物體,來去自如。
奈米重組人的絕技,是一項機密,利用它的神奇作用,我的分身可以坐在蜜蜂大小的飛機上巡視,也可以幻化組合成一架飛碟,置身飛碟之內,快速飛行,有一次變幻重組成媽祖的樣子,出現在大甲,也曾飛到北京上空,像哈利波特一樣,拿著巫術掃帚在天空飛行,這是足夠讓人驚駭的魔法科技。它的關鍵就在於用微小的智能機器人(奈米小飛俠)隨時排列組合成物體或形體,隨時解散成微粒,甚至可以從看不見的微縫穿牆而過。
我的同學阿福,無意中造成我墜樓癱瘓,他母親離家出走後,他常受人嘲笑,為了尋求自尊,參加了八家將,他弟弟綽號「英雄仔」,寫了許願卡給媽祖廟,願望是「當一條流浪狗」,認為當流浪狗自由自在,會有人收留他,媒體報導:「英雄想當狗」令人辛酸;阿福自責,許諾要做六萬個伏地挺身來謝罪。
我就化身成為媽祖的樣子,勸阿福做一百件好事,或救一個人便行。剛好發生了總統的兒子被綁票的事,為了讓阿福兄弟達成心願,我們將阿福兄弟和許曼英同學帶到實驗室,請他們幫忙追查綁匪的下落,阿福的弟弟英雄仔,成了一條流浪狗,跟著我們到處去查訪,歹徒有的被奈米兵團咬得全身光溜溜在街上跑,有一個殺人的匪徒在商場裡當場變成白骨,又化成了煙霧。由於英雄仔想一隻流浪狗的新聞在媒體凸顯,他母親看到新聞受了感動,最後回到大甲媽祖廟去拜拜…
黃海小時候在大甲長大,大甲也是他母親的故鄉。黃海過去的作品,都把故事設定在未來,這篇小說的故事發生的時間設定在現在,地點從台灣的北部到中部的大甲,以至大陸的北京、上海等地都涵蓋在內,將科幻與台灣的鄉土背景和現代時事結合在一起,需要高超的寫作技巧,這是科幻文學罕見的大突破。


情節純屬虛構。

開場白:億兆兵團 奈米小飛俠

我叫阿達,我是微型的智能機器人。
我們每個傢伙都比米粒、砂粒還小很多很多倍,有時候也會凝聚成米粒、砂粒一般大小,或是更大的形體。基本上,每一個傢伙都是奈米微粒組合製造的超微小機器人,就是奈米小飛俠啦!
我是阿達將軍,奈米兵團的大元帥,統領億萬大軍的總司令。
我們這支超微機器人大軍,平時大約只要千萬人、億萬人出動,必要時也可多到億萬萬人以上,我的創造者魔法博士有時稱呼我們這些傢伙是小小不點。
可別小看我們這些小小不點,團結起來可是所向無敵,任何凶猛的野獸和堅固的東西都擋不住我們!
既然我們都是奈米科技製造出來的,平時駐紮在實驗室裡,只要我接到命令,一聲令下,便可以按照需要數量徵召士兵,隨時排列組合成各種不同的人,不同形狀的東西和動植物,或者變成想像不到的機器怪獸,出發去作戰,不過我們寧可組合扮演成小小玩意,如巴掌大的牛、馬、羊、豬、小貓、小狗、狗熊,拇指大的小人兒,這樣在擁擠的人類社會中比較好活動;必要時也會組合成拳頭大的螞蟻、巨莽一般大的蜈蚣、獅子一般大的老鼠、恐龍一樣的大的人,有時我們也變身成飛碟或外星人,讓人摸不著頭腦,可以好辦事,那要看我們的臨場需要。
好好玩唷!
我們也可以像細菌一樣不斷的複製自己,一下子從億萬大軍突然變成億兆大軍,成為可怕的戰鬥軍隊,在幾分鐘或幾秒鐘之內分解掉目標物,把物體或身體啃個精光,屍骨不存,讓它就像一下子消失不見,成為我們機器人的料,比變魔術還要利落。
我有一輛專用飛機,像蜜蜂一般大小,只要我想到那兒便飛到那兒去,靠著陽光、空氣、清水便可以保持續航力,雖然我是總司令大人,可不講派頭,隨時與士兵們共存亡,我死過千百回,每一次陣亡都被創造者重新從電腦記憶庫裡重製復活,真是「阿達將軍永遠不死」。我隨時都在等待創造者發命令辦事,忠心耿耿的。
我可不是睜眼說瞎話,胡編亂掰故事。我的創造者魔法博士前幾天就在交大科幻學術研究中心的演講會說過:
「不久之前,德國的美茵茨微型技術研究所的科學家才造出一架世界上最小的飛機,把它送上天,鋁製的機身只有二‧四公分長,號螺旋槳是用塗了漆的紙做的。每分鐘轉四萬轉,飛機便起飛了。阿達將軍,你的黃蜂號坐機就是這樣來的。」
終於,我這個奈米大將軍坐上了黃蜂式飛機,從奈米科技大樓的窗子飛出去,在高樓大廈之間穿梭,掠過電線或電纜之際,偶爾會看到麻雀站在上面吱吱喳喳的。
嗡嗡嗡,嗡嗡嗡,飛到東,飛到西,上到高山頂、台北一0一摩天大樓、總統府,必要的時候,我也可以搭著葡萄般大的鐵甲潛水艦,下到馬桶裡、排水管、臭水溝、河裡或海底深處、無底洞,都是我們的本事。
我本來是個高高壯壯的國中生,人人叫我阿達棒棒,因為我功課和棒球都棒。我本來是個全校師生看好的棒球打擊手,就像這次中華隊參加亞洲杯錦標賽最出風頭的陳金鋒──鋒仔,人人叫讚,常聽到大甲人和全校同學都喊我「阿達棒棒」,體育表現傑出,腦子筋笨笨;我在大甲鎮上我是出了名的風雲人物,大家叫我「阿達棒棒」是絕對有道理的。
如今,我怎會變成小小不點呢?又怎會變成統領億萬個超微機器人的大將軍呢?這個故事說來話長,且聽我阿達棒棒細說從頭…

一、風雲球將 阿達墜地獄

事情的發生,要從我──王達民─阿達在棒球場的一段遭遇說起……
那天沙鹿鎮的國中棒球代表隊來我們大甲國中訪問比賽,總統的十三歲兒子郭文夫也來了,因為總統有親友住大甲,郭文夫由他的兩位阿姨帶來學校參觀的,個子矮矮,頭大大的,很像他老爸聰慧能幹的樣子,全校熱烈歡迎,我們球隊還跟他們合拍了照片,同學許曼英特別去握他的手,她跟郭文夫是遠親關係。
棒球賽到了最高潮:延長賽第十一局,三比0,我方後攻,輪到我在打擊,滿壘、兩人出局、兩好球三壞球,決定性的下一球即將由投手投出,緊張屏息的場面,扣人心弦。
沙鹿鎮的王牌投手王百祿的身形高壯,他的快速下墜球已經三振了我方的隊友十五個人,起初我隊一籌莫展,後來我們大甲鎮的教練說了一個故事,一九六九年代表台灣的巨人隊和美國隊遭遇,投手許金木碰上高大的黑人投手麥克林登快速下墜球,最後就用打高爾夫球揮桿的方式破解了攻勢。大家聽到教練的話有了領悟,終於在延長賽時打破鴨蛋,造成滿壘局面。
現在沙鹿鎮的投手像一隻老鷹張開了雙臂,銳利的雙眼瞄準了捕手的暗號,一記快速下墜變化球飛過來…
揮棒!
手持木製球桿,我像打高爾夫球一般從下往上擊打,發出清脆又快樂的一聲「碰」,滿場觀眾驚疑以待,人人屏息奢,仰頭目視追蹤球的落點,幾秒鐘後,熱情的觀眾從四面八方爆出了大叫:
「哇!紅不讓,紅不讓!」
「滿壘全壘打!帥呆了!阿達棒棒!阿達棒棒!」
「牛哥阿達好比陳金鋒!」陳金鋒是揚名國際的台灣著名打擊手,綽號「鋒仔」,電視報紙把他當英雄仔人物。
下午的體育課雖然是棒球練習賽,因為總統的兒子和他阿姨來了,大甲國中的操場外面擠滿了看球的人。大家好興奮,因為中華隊剛剛在日本的亞洲杯錦標賽贏得雅典奧運的參賽權,從電視轉播到街頭巷尾的談論,不管社會或學校裡,到處有人在談論球賽,顯得喜氣洋洋。
本來我是打籃球的好手,改打棒球後打擊率讓人刮目相看,也出乎自己意料。也許我身材魁悟,臂膀有力,平時勤練跑步有關吧。我的打擊率出奇的高,表現傑出,同學們平時就拿我和中華隊有名的成人球將「鋒仔」──陳金鋒相比。
這回我在緊要關頭又擊出滿壘全壘打,一棒定江山,大甲國中全校同學瘋狂起來,比賽後學校裡的兩方的選手們把我抬起來,上上下下的在空中拋擲,歡呼聲不絕於耳。這情景就像整個大甲國中和大甲鎮的人都在期望另一個「鋒仔」在本校產生,期望有一天同樣揚名世界。
總統的兒子郭文夫特別跑過來,拉垃我的手,表示祝賀,還自動與我單獨拍了合照,讓我受寵若驚。我的神勇表現,自己也得意不已。
跟我接受的待遇相反的,我們大甲國中新加入的二壘手陳邦福──阿福,在這場球賽裡連續漏接了幾個球,讓沙鹿國中隊先得分佔盡優動,成了同學們閒話的對象,陳邦福平常本來就被貼了不良少年愛事的標籤,這下可氣呼呼的,跟我「阿達棒棒」的意氣風發成了對比。
「他媽媽跟人跑了,怪不得他心不在焉!」有人出聲嘲笑他。
「他不打棒球的話,像『卒子』,訓導處的頭痛人物。」另一個在小聲罵。
人堆裡,你一句我一句,陳邦福聽到了,手握拳頭,怒瞪著兩眼尋找說話的同學,突然冒出一句奇怪的話:
「我是謝將軍,你們不怕我嗎?」原來他是在說明自己在八家將裡的地位,謝將軍就是七爺,是黑無常,與白無常一起押人犯去神前審判的。
一群說閒話的男女同學頓時平靜無聲,有人在掩嘴偷笑,在說阿福「這有什麼了不起?」隔一會兒,大家又像麻雀一樣吱吱喳喳講不停,竊竊私議阿福鬧的笑話:那天阿福沒穿規定的球鞋上學,被老師沒收了一隻鞋子。
不過,我看到女同學許曼英卻雙手插著腰,在替阿福打抱不平:
「別看不起人唷!晚上別作惡夢唷!當心七爺、八爺來找你們,別嚇得尿褲子!」
許曼英有一顆菩薩心腸,聽說阿福的母親曾經在許曼英家打過工,所以她對阿福的遭遇有同情心。七爺八爺,就是一般人聽了害怕的「無白無常」,又叫長爺短爺,一個身高臉黑,一個身矮臉白,就是城隍廟裡專門押解人犯去審判的謝將軍、范將軍,又叫高爺、矮爺。小時候,我聽過阿嬤說的故事,強調謝必安將軍,是指酬謝神明必平安,范無救就是犯法的人無救;深深的感到神明的威嚴,善惡果報的可怕。

校園裡的校際比賽熱鬧散去之後,我滿腦子還陶醉在同學和老師們的讚嘆鼓掌聲中,總統的兒子也來賀喜我的表現,套句社會上一般人常說的俗話,我驕傲起來走路都有風,身子輕飄飄的。我趴在教室走廊下的水龍頭邊洗臉、洗手腳,耳邊還迴盪著同學的一片叫好聲。
我吹者輕快的口哨、快歩奔向四樓教室,在四樓的樓梯轉彎處和許曼英同學撞了個滿懷,剛才我為了貪圖涼快輕便,瀟灑的打光腳沒穿鞋子,洗過水的腳本來就滑溜,與女生相撞之後一時心慌,身體失去重心,腳底一滑,身子一歪斜,我整個人突然倒下去,我本能慌忙伸出右掌支撐著身子,臀部和手腳卻不免受了擦傷,在女生面前出醜,真不好意思哦。
我強露著笑容從樓梯上忍痛掙扎爬起來,向許曼英扮了一個鬼臉,才走到四樓教室門口,那裡知道,我方的投手陳邦福兩手插腰攔在教室門口,怒目而視,好像故意找我挑釁,生氣得歪著嘴嚷著:
「怎麼樣?大塊頭,你想到處耍帥嗎?你喜歡許曼英?臭美!」
「你你…誤會啦…」
「阿達棒棒?別隨便騷攘女生哦!」陳邦福大聲質問,他跟我站在一起,就像是兩座大山面對面,一旦碰撞起來隨時會天崩地裂的唷。
「阿福,你誤會啦!呵呵呵,你媽回來了嗎…」我故意逗他,實際上我聽了許曼英說過,他母親常偷偷打電話來打聽阿福兄弟倆的情況,不想讓他倆知道,沒想到我的真心話,讓他以為是在諷刺他,傷了他自尊心。
話才說完,陳邦福的一隻拳頭對著我的胸口飛來,我一時不便還手,不斷的閃躲,老師說過「得意人不鬥失意人」,希望藉著退讓消減對方的怒氣,不願隨便動手腳,那裡知道陳邦福突然雙腳跳上了圍牆頂上,做出一副小飛俠或蝙蝠俠飛天的樣子,引誘我也一起來。
「試試看唷!有膽上來比一比!」陳邦福大聲嚷著:「比比膽子,不是比棒子!」
看熱鬧的幾十個同學,突然跟著起哄:
「對呀!比膽子,不比棒子!」一個男生瞹眛地喊著:「看誰膽子大?」
「好鮮!好險!」許曼英興奮地叫著,女生群裡掀起一陣哄笑。
「別看不起我呀!」阿福揮著拳頭嚷著,我根本沒聽清楚:「我跟總統的兒子的朋友做朋友!」阿福的意思大概指總統與許曼英爸爸是遠親,總統兒子來過許曼英家,阿福又是許曼英的朋友。
「總統兒子的朋友的朋友…」有個同學在打趣,繞口令似的揶揄著說:「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我也是總統的兒子的朋友的朋友,因為我是阿福的朋友。」
「我知道啦,就是跳八家將的朋友啦!」有人衝口喊出。我約略知道阿福也參加了八家將,老師說批評過,阿福家庭有問題,他想在那團體裡,找到他表現的位置。
「阿福的朋友…就是總統的朋友啦!」有人大聲調笑著。
「這樣說,我們大家都是總統的朋友囉!」簡直說得越來越離譜。
我阿達那肯服輸,一股腦兒跳上圍牆,擺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就在我還得意洋洋之際,有人丟過來一顆黑葡萄──給阿達吃的,黑葡萄像一顆小黑球飛到眼前,我一陣錯愕,本能的伸手去抓,身子扭了扭,雙手一張,故意擺出接球的樣子,卻未用手去接,故意耍帥伸出張開的嘴巴去接葡萄,說時遲那時快,腳底突然踩了空,身體失去重心,整個人就從空中像一件貨物般栽下去。
「啊──」耳際傳來幾十個男女同學幾乎同時發出可怕驚叫聲,我阿達猛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從四樓圍牆邊墜落下去,可怕的地獄正在等著我。

二、輪椅小子 向霍金看齊

我曾是大甲地區青少棒的風雲人物──突然變成頸椎受傷的癱瘓的病人,對我可是莫大的打擊,有如一下子被推進地獄裡。我的生命突然籠罩在愁雲慘霧中,註定以後要過一輩子殘障,靠輪椅生活,不得自由,就像永遠被困在籠子裡的鳥;更不幸的是,我比籠裡的鳥還不如,我發現自己不能言語,醫生說,我要像英國的霍金一樣使用電腦語音合成器,才能發出聲音,叫我向霍金看齊就是。
媽媽就到大甲的鎮瀾宮──媽祖廟去燒香拜拜,就算不能完全康復,至少也可以過個像樣的生活,剛好小朋友寄來許多卡片貼在許願牆上,媽媽也寫了一張許願卡,貼在上面:

媽祖,請保佑阿達早日康復,輪椅生活如意…

說也奇怪,我和媽媽同一天晚上夢見媽祖帶著他的兩個護衛千里眼、順風身來看我,媽祖在空中一擺手,一陣風把我捲到天空,我自由自在的飄起來,媽祖說:
「阿達,飛吧,隨你飛呀,愛到哪兒就到哪兒!」千眼說。
「阿達,變吧,隨便你變,想怎麼變就怎麼變!」順風耳說。
「阿達,今後你要變大變小嘛,讓你隨心所欲啦!」媽祖說。
在這個夢裡,我和媽媽都看見媽祖的金身和千里眼、順風耳,也聽清楚神明的話,雖然我將信將疑,後來卻發現我的智能有不可思議的改變,也許媽祖保佑了我。要麼我是摔跤受重擊、受電擊,突然有了奇異驚人的能力?類似這樣的情況,世界各地也屢見不鮮,成為很多的電影和小說的題材。我的有趣遭遇且讓我慢慢道來…
我被送到北部一家醫學中心的特別實驗大樓,小心看護著,我的樣子應該看來像「科學怪人」,除了脊椎受傷之外,手腳斷了三處,內臟差點沒有損壞,臉部腫得厲害,鼻樑歪陷了,還待整形,還好沒有把命丟掉,親友都為我慶幸,過去的強壯勇猛、生龍活虎與現在的軟弱無力、動彈不得成了對比。我不能言語,電腦語音合成器幫上了忙,我這個台灣人卻講了純正的國語。
「我是超人啦!」語音合成器裝上後的的一句話,我對媽媽幽默地說,意思是:現在我像演過科幻電影《超人》的男主角克里斯多夫鄉‧李維,成了需要一輩子坐輪椅的「超人」,以前我是阿達棒棒嘛。
「現在我是霍金囉!」我幽默地歪著頭,學著霍金癱瘓在輪椅的樣子,說:「拍一張照片,你說像不像?」語音合成器的聲音怪怪的。
雖然感到自己年輕的生命變得灰暗起來,一下子摸不清人生方向,我的哥哥阿興不時從北京傳來鼓勵話語,也從網路上送來了美麗的鮮花,天呀!只差沒有聞到鮮花的香道,他常常藉著視訊系統對我喊叫:「不能洩氣灰心!」這樣,我偶爾還可以打起精神對媽媽說說笑話。
「以後我要一輩子『三不』…不能動、不能跑、不能玩。」我說。
「不過你還可以有『三動』…」媽媽想了想說。
「不錯,進山洞好修行?」我故意逗著玩,苦中作樂。
「動動腦嘛!」媽媽笑了,說:「還有動動電腦、動動舌頭。」
「像霍金有成就多好,」我說:「『時間簡史』我讀過,好多同學都佩服霍金,有人說,想做霍金,就是不要坐輪椅。」
「那你告訴我,你要怎樣變成像霍金一樣偉大?」媽媽盯著我問。
「這我得說『三不』囉!」
「什麼三不?」
「就是『不知道、不清楚、不要問我』。」
媽媽開懷地笑了,好不容易嘴裡哈出一口大氣,像是釋放出她心裡的憂傷憂慮。雖然我像一個活死人,被牢牢的釘在輪椅上,老師一向誇獎「阿達天生達觀」,
我的心情盡量保持悠閒安掙,壓制內心的躁動,.閱讀書報雜誌是唯一我能做的「心靈體操」,媽媽在拿著《科學人》雜誌,念給我聽,這是出版沒多久的科學雜誌,護士小姐推介的讀物。
「裡面這篇文章很有意思,你看看…」媽媽把書頁攤開,移近我的臉,我看清楚標題和文字,那上面還有精美的彩色畫,是一隻惹人憐愛的猴子閃著兩個大大圓圓如球的眼睛,視著你我,左手抓住圓鼓形的東西,圖片說明寫著:
「一隻叫貝麗的夜猴爬在機械手臂上,她單憑想像自己的手臂在三維空間的移動,就能控制隔壁房間的機器。」
媽媽用輕柔的聲用念著念著其他的標題和有趣的文字:

隨心而動 以意念操控機器

腦部神經細胞的活動,可以轉換成電子訊號指揮機器手臂?透過「腦機介面」,未來四肢癱瘓或中風的病人將可「心想事成」,用意念來控制輪椅、義肢。……老鼠及猴子的大腦與電腦連線,只要想像自己的前肢壓下操縱桿,就能夠如意的控制機械手臂。這種本事發展下去,未來的科學將能使失去手臂的人,以心念控制機械手臂,或是讓脊髓受傷的癱瘓病人如願的移動自己的肢體。
(2002年12月號《科學人》雜誌,77頁、78頁)

「媽,妳讀了這麼多東西,妳的意思是…」我有疑問,「我以後可以好好的用意念去操作機器?我全身都被機器包圍了,不需要有人一輩子來扶侍我囉?」我還是保持一派樂觀的心情。
「應該就是這樣哪!」媽媽苦笑著說:「求神明保佑吧!媽祖婆、觀音媽都很靈哩!希望我們做的夢會是真的。」
「我可以隨心所欲變來變去嗎?是做夢吧!」
「說不定呢!」媽媽說:「我有預感,媽祖會叫科學家幫助你!」
現在我身體任何地方癢必須有人幫忙抓,吃飯、大小便得有人服侍,就算是閱讀一本書,也得有人照顧,幫忙翻書頁,行動不便,帶給家人沈重的負擔,還好舌頭可以講話,透過電腦語音合成器表達自如。
「我沒死,而且還有這麼好的媽媽陪我,不是福氣是什麼?」
天生的樂觀個性,讓我在危難中保持鎮定,媽媽陪我笑著笑著,有時讓我看到她在偷偷地擦淚,嘴角還吐出了一絲嘆息。相信她會欽佩阿達勇敢的。
我漸漸的學會使用意念控制的電腦,不論上網與同學聊天,或是使用伊眉兒與親戚朋友連絡,有時還可以使用視訊系統即時與對方面對面交談,這都是科技的恩賜,只要我想打什麼字,意念投射在某一個鍵盤上的文字,便可以操作使用電腦。我終於看到阿福參加的八家將的全體團員的樣子。
原來八家將的陣頭中,謝、范二將軍即是民間熟悉的七爺和八爺,是八家將的主要人物。阿福扮演的正是個子高高的謝將軍,他左手拿羽扇,右手握著枷鎖,全身穿白衣,頭戴白高帽,打著白鶴拳,一張臉畫成了大蝙蝠樣子;阿福的朋友扮演的正是范將軍,他右手拿著「善惡分明」的方牌和鎖鏈,左手拿羽扇,頭戴黑圓帽,全身穿黑衣,一路走一路打猴拳。
阿福說的認識總統兒子的人,除了許曼英以外,就是這個扮演范將軍、白無常的同學,有一天,他到醫院來看我,向我誇口炫耀:
「我見過總統的兒子,跟我很好哩!」

闖禍的陳邦福,已經不知多少次帶著許曼英來看我,每次都是垂頭喪氣的,三不五時送來了同學買的鮮花、圖書和大堆食物。
「阿福,沒關係啦!」我天生樂觀,看他愁眉苦臉,反而安慰他:「把書念好最重要啦!」
魔法博士又送來了一隻迷你的電子機器貓,其實她就是魔法博士為我設計的解說員,全身毛茸茸的小傢伙,比巴掌還大些,除了會咪咪叫,依偎在人的懷裡,還會講出問候的話,頻頻叫著:
「你好嗎?你快樂嗎?我陪你好媽?」聲音像貓又像小女生;輕柔又溫馨,隔一會兒還會唱起輕快好聽的歌。
「好好玩的機器貓,」魔法博士說:「讓機器貓陪你吧!我會讓他當你的老師,隨時講解給你聽。」
「他是機器貓,我就是小叮噹囉?」我說。在場的人都哈哈笑著。
「小叮噹,你好!我喜歡你唷。」機器貓很快有了反應,發出撒嬌的音調。

這一次大意外,讓我的人生方向徹底轉了大彎,走了下坡,等於從人間墜入地獄。面對著前來探訪的阿福和許曼英,我一時忘了自已從四樓摔下的傷害,忘了自己身在地獄,使用語音合成器自我調侃著:
「我要像物理大師霍金囉!我要向他學習輪椅生活,學習科學精神…」
「史提芬霍金?」機器貓插嘴說:「史提芬金也不錯!」
「他是誰?」我一時愣住了,後來才想起,看了很多他的小說改拍的電影。
「史提芬金是恐怖大師,」陳邦福說:「學學他,寫恐怖小說出名也不錯吧?」
「摔倒的經驗夠恐怖了。」我說:「我只有努力當科學家或作家囉!」
很快的,爸爸出錢買了一台可以幫忙我生活的電動輪椅,已經在家裡等著我了,等我阿達一出院就可以使用。大甲鎮的鎮瀾宮慈善委員會的義工,也不斷的派人來訪問安慰我,他們都是媽祖的虔誠信徒。
「千里眼和順風耳是你的好幫手。」一個笑容可掬的阿婆說:「他會聽媽祖的話,幫你忙的。」
「我也這麼想。」
這台電動輪椅就跟英國著名的物理大師霍金使用的應該是差不多的,我同樣需要藉助聲音合成器才能講話,霍金全身只剩右手三根手指可以動,霍金到莫斯科開會時,照樣可以如意的操控著輪椅,用輪椅參加舞會活動,滿場飛舞旋轉,讓人驚詫,就像他神奇的「宇宙論」。我的手腳卻動彈不得,比他更慘。
阿福來看我,我總是感激的,我總覺得他本性不錯,只是家裡缺少溫暖,才造成他的莽撞個性。有一回還帶著他弟弟一起來,阿福再一次跟我吹噓:
「我認識總統兒子的朋友,說不定,有一天可以跟總統的兒子見面。」
「你們怎會認識的?」
「上網嘛,成天哈啦哈啦,好玩唷!聽說總統的家鄉,也信媽祖…」
「說不定,有一天會跟總統見面吧?」我故意打趣說。
「嘻嘻嘻,我們小小八家將,總統看得起嗎?」阿福說。
「千里眼、順風耳幫你忙吧!」我說。
參加八家將要按時勤練招式走步,舞刀弄棍,隨時準備迎神賽會。阿福認為比打棒球好玩,聽說他也不再玩棒球了,他跟弟弟生活一直不如意,因為是單親家庭,靠老爸開計程車維生,住的地方很簡陃。有人說他家連一張桌子也沒有,父親的臉上長了治不好的神經纖維瘤,就是所謂的「象人」,阿福和弟弟常趴著在草蓆上寫功課,他的家境是很苦的,我不由得同情他。

三、突變天才 人蟲超感應

說也奇怪,我這一摔,整個人差不多成了廢人,卻造成我的智力大改變,原來是四肢發達、頭腦笨笨的我,突然可以理解很多艱難的科學問題,有如天才,甚至比在北京理工大學念書的哥哥還行,而且,更不可思議的是,我對某些微小的昆蟲有了特殊的體驗感。媽媽總是提醒我說,這也許是媽祖的神力在暗中幫助我。
比如有一次,一隻蚊子在室內飛,我的視線與蚊子一經觸擊,心念便跟著蚊子飛行而去,不知不覺之間,我所看到的景像一下子彷彿便成了蚊子所看到的世界,好像我化身成了蚊子…
感覺我的軀體小得不能再小,輕飄飄的,飛呀飛呀,到處尋找人或動物吸血,我的翅膀和腳細細長長的,我是台灣一百三十種蚊子之一,我的一根長管狀的口吻有六根針狀的口針,尋尋覓覓,東晃西晃,嗡嗡嗡,嗡嗡嗡,我的翅膀一秒鐘拍動一千下,發出了戰鬥機式的聲音。
肚子餓了,找一家飯店吃飯是理所當然唷,終於,我聞到香噴噴的餐點美味,原來是幫我打針的護士小姐美麗的脖子發出來的,我一個緊急迫降,以口針刺入護士小姐脖子上的皮膚,再熟練的注入防止血液凝固的唾液,而後大口大口吸她脖子的血,就像疲備的飛機猛加油一般,通常吸血只到身體一半重量便行,護士小姐的美味讓我味口大開(正可以好好報復她對我打針)。
我飽餐一頓,吸血大概早已超過自己的體重,好滿足。本來這也不算過份的吸食量,身體比平常沈重,正要鼓翅起飛,猛感到一陣怪異可怕的旋風傳來,說時遲那時快,感覺到一隻如來佛的大手掌朝孫悟空身上揮來,我正在起飛,翅膀才離開美麗的脖子皮膚,突然一陣天崩地裂,眼前一片黑…
就像一座大山突然從空中壓到我身上,壓碎擠爆我,全身受震盪,一時昏頭轉向,不知身在何處,驚魂甫定睜開眼睛時,看到穿白衣的護士小姐左手拿著針頭,右手掌剛剛拍了隻死蚊子,一小灘鮮紅的血沾黏在掌上,她開罵起來:
「哪裡來的死蚊子!不要讓我得腦炎、登革熱!」
 護士小姐轉去洗過她拍打過蚊子的手,再來幫我打針時,卻瞪著我叫起來:
  「你怎麼流鼻血了?」
「我…我流鼻血?」我詫異的甩甩臉,感覺到從鼻孔流出一道液體,流進嘴裡,鹹鹹濕濕的。心想:難道我剛才被白衣天使打得流鼻血?太不可思議了!我迷迷糊糊的,脫口而出:
「小姐,是你剛才打我嗎?」
「我打蚊子!你流鼻血?」護士小姐也糊塗了。

醫學中心的人對我越來越好奇,我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發現自己的心神會跟小動物相連接,簡直可以身歷其境一般。有一次,我在花園裡,看到地面散落枝葉上的蝴蝶,有一群螞蟻在努力抬著蝴蝶屍體,好好玩,像在搬運兩面攤開的彩色國旗,還有一隊螞蟻,每一隻都咬著一片樹葉頂在頭上,像是一隊打傘的士兵,我感覺自己像那小蟻,我是抬著樹葉回窩裡去培養菌蕈做食物的。
我的目光又追蹤到另一隻螞蟻,後來牠進入泥土洞裡去,漸漸的,我入了神,有如著牠進入地下的螞蟻窩裡,我的心思也進入螞蟻世界,我成了一隻工蟻,要幫蟻后洗澡、餵她吃食飯,還要把她產的卵搬走,我實在跑累了,不想再玩下去,透過樹葉縫隙的日光把我照醒,我在輪椅上休息,讓風輕吹我的臉,安撫我的心…
我又看到一隻紅色的螞蟻,快手快腳的在花園的草地上跑著,我的心思轉瞬化成那螞蟻,我是亞馬遜蟻,就是強盗螞蟻,我同伴都是驍勇善戰的兵蟻,不需要找食物、不需要看顧寶寶,我要搶別的螞蟻來做奴隸,現在我們成群結隊正要去攻擊別的蟻窩,搶劫蟻卵和繭回來,等蟻寶寶出生以後,要為我們做工,成了我們的奴隷;之後,我的心神又化為一隻懷了孕的蟻后,我衝出我的皇宮,到別的蟻窩去劫殺別的蟻后,強佔她的皇宮,當起別的國家的蟻后,因為我的同類螞蟻不會做工,不會照顧寶寶,這樣的行動好奇怪喔,當我與別的蟻后在打鬥時,我聽到喵喵叫的聲音,由遠而近傳來,不一會兒覺皇宮整個塌下來,裡面的蟻民驚逃四散,我的手腳被咬斷了一隻,昏了頭…

發生了這些奇妙的經歷以後,我受傷的身心變得平靜,不會怨天尤人,更感到媽祖似在暗中庇佑。反正我也可以使用意念操控的電腦,隨時上與親友連絡。
在大陸北京上學的哥哥王興民,用網路攝影機讓我看見他我的關心,寫來了伊眉兒,還寄了自己的照片和許多北京、天津、上海各處的的風景名勝,鼓勵安慰我的話,讓我心中一亮,正是我心裡曾經想過的話:

阿達棒棒:
記得誰說過的話,「上帝若要關起一扇門,就會為你打開另一扇窗。」不要灰心哦。我雖然與你相隔兩岸,卻是沒有距離的,只要你打開電腦,隨時都可以利用視訊系統跟我連繫,看到我、跟我說話,或跟我通信。我支持你!阿達繼續「棒」下去,坐輪椅怕什麼?英國的大科學家霍金不是坐一輩子輪椅,還娶過兩個老婆?向他看齊唷?

我的哥哥弟阿興也是天生是科學家胚子,他的頭腦大,四肢也發達對科學的研究很有興趣,阿興前幾年跟著老爸去北京,他也被送去北京念一流的學校念書。阿興安慰我的話,要我學做霍金,讓我心情篤定多了。阿興還說,過一陣子爸爸從北京回台灣,會買我一台新式的電腦輪椅,將來可以使用意念操控輪椅,代替我的四肢動作。沒幾天爸就出現在我面前,帶著他的同情和不捨,也讓我享用了新式的電動輪椅,我又高興又感激。
照顧我的媽媽常常紅著眼眶,有時跟我視線一接觸,就很快別開了臉,不想讓我看見,還故意壓低聲音輕瞄淡寫說:
「太累了,好久沒有好好睡覺。你就快好起來吧!」
的負擔,看著媽媽眼眶紅了,我心裡也難過起來。
「媽,我真福氣哩…」我扮了個鬼臉,擠擠眼睛,安慰起母親。
「怎麼說呢?還有什麼福氣?」媽媽繃緊的臉皮頓時鬆懈了。

四、奇怪願望 英雄想當狗

電視上正在播出大甲的鎮瀾宮的媽祖回鸞的活動,加上「希望無限,讓夢起飛」的活動,媽祖廟前熱鬧滾滾,吸引了好多窮苦人家寄來寫著祈願的卡片,貼滿了媽祖廟的許願牆上,媒體記者都來攝影。
許願牆接受小朋友投寄許願卡,把它展示出來,這是大甲的鎮瀾宮社會福利委員會主辦的慈善活動,要幫助貧苦兒童在祈安法會圓夢,好多人在許願卡上寫下心願,電視節目一一播報出來。有人希望新的一年有錢繳交學雜費、有一輛腳踏車代步節省交通費、有電子辭典、手提CD雷射唱機、圖書禮卷等等;有人希望到「小人國」遊玩;有人希望自己的病趕快好起來、離家的爸爸或媽媽趕快回家團圓。竟然還有一個叫「英雄仔」的少年寫著:

我希望自己是一條流浪狗,自由自在到處去玩,玩累了,好心人會收留我,照顧我,給我東西吃,給我玩具玩。

電視新聞打出了有趣的標題「少年英雄想當狗」,報導這個奇怪的願望,鏡頭照出卡片上的文字,一閃而過,署名是「英雄」,聽說是假名哩。頃刻間,我想起陳邦福好像有個弟弟叫「陳英明」,同學都叫他「雄仔」或「英雄仔」,在大甲文昌國小念書,他也是有名的搗蛋鬼,聽說常跟著一大群少年到處混,還跟阿福參加了八家將,還可能是年紀最小的的八家將,難道會是他?
「少年英雄想當狗?」電視上打出的字幕,媽媽驚訝地跟著念一遍,「怎會有這種事?還是大甲人哩!」
「好奇怪唷!媽,我來許願當流浪狗比較適當哩!」看了電視的報導,我開玩笑對媽說。心裡卻想著:我這個註定一輩子困在輪椅的人,也許當一天流浪狗還不錯,叫我當一輩子流浪狗,我可不要。
「阿達,你胡說什麼?」媽媽說:「想當流浪狗的少年,一定是問題少年!」
果然,電視記者進一步追蹤報導,雖然沒有指明想當流浪狗的人就是阿福的弟弟陳英雄仔,但是卻把阿福的家──大甲鐵砧山下的頂樓違建攝入電視畫面,記者找到阿福接受訪問。
阿福出現螢光幕的臉打了馬賽克,卻仍可以看出不安和無奈,他有點哽咽:
「我弟弟想當一條狗?我不知道啦…反正嘛…他他他…大概以為…當狗到處有得吃…不怕沒地方住…流浪狗也不錯…這是我弟弟的想法吧…我希望媽媽趕快回來團圓…爸爸開計程車,生意好起來…讓我們換個好房子住…」
「那你需要善心人幫忙什麼嗎?」
「沒有啦,我很快樂,我喜歡跳八家將。」阿福說:「宮主有幫忙我們的生活。」
阿福打著馬賽克的臉,依稀看得出含淚微笑著,我突然覺得,那天我不該在他生氣時糗他,傷他的自尊心。媽媽推測說:電視記者大概希望阿福和英雄的母親看到新聞,或許會激起同情心回家來,所以才特別加以介紹,果然聽說她曾打電話到許曼英家探問情況,聲音哽咽,斷斷續續講了「可憐的孩子,媽捨不得…但又不能回來…」等等的話就掛斷電話。許曼英不敢告訴阿福兄弟,說了之後怕兩兄弟傷心。
媽媽也是媽祖的信徒,她就在許願卡上寫著:
「感謝鎮瀾宮義工來慰問,再請媽祖保佑,命令千里眼、順風耳的分身,隨時來當阿達的護衛,侍候可憐的阿達。」
許願卡寄到鎮瀾宮去沒幾天,就發生了巧合的事!
我本來已是註定一團糟的命運,媽媽到大甲媽祖廟去拜拜,帶來兩尊塑膠做的玩具樣子的可愛玩偶,媽媽說是千里眼、順風耳要來做我護衛,好好玩、好可愛的樣子,就擺在我床邊桌上,他們兩對大大晶亮的眼睛,好像時時刻刻注視著阿達,對我寄予無限同情。
我記得老師告訴過我們有趣的神話故事,是這樣的:
千里眼,長得青面獠牙,左手掌伸展擺放額前作瞭望狀;順風耳長得紅面獠牙,右手掌附在右耳邊,作出傾聽的樣子。傳說他們是古代殷商討王的兩個威武神勇的兄弟將軍,哥哥叫高明,可以眼觀千里景象,弟弟叫高覽,可以耳聽八方動靜,紂王與周武王的戰爭中,周兵故意亂敲鐘鼓,使順風耳無法施展辨聽千里聲音的神技;周兵又到處張開了旗幡,使千里眼的神眼奇技無用武之地,看不清真實景況。兩兄弟戰死後化為妖魂,在桃花山上作亂,後來媽祖前往收妖,兩兄弟看到媽祖天生麗質,就逼迫媽祖下嫁他們,經過一場激烈的鬥法,千里眼、順風耳被媽祖收伏,成為媽祖的護衛和耳目,從事救助人間苦難的工作,兩 石兄弟眼觀千里災難,耳聽八方挨告,救助人間的不幸。
我對這個故事很著迷,因為我是科幻迷,現代的千里眼、順風耳已經在各種神奇的電子儀器實現;在北京念書的弟弟阿興就常這麼說。
在一次睡夢中,千里眼和順風耳領著我到未來更先進的科學世界,到處光怪陸離,就像許多科幻電影演出的背景一般,我終於看到自己的光明和希望,不再以為沈淪地獄不能自拔。
「阿達,你墜樓以後,發生什麼改變?知道嗎?」千里眼抓住我左手問。
「阿達,你得了一項天賜的能力,知道嗎?」順風身抓住我右手問。
「許願牆上好多願望,等著你去幫忙實現哩!」飄浮在空中的媽祖說。
「哦哦,我能嗎…」我茫茫然應對,感覺身子在雲間飄飛:「我得到一種奇怪的人蟲感應力,可以感覺到蚊子、螞蟻等等小昆蟲的感受。」
朦朧恍惚中,我置身在萬道紅光飛騰的海上,忽然天昏地暗,狂風暴雨,到處傳來許多遭遇海難的船隻的求救聲、迫切的祈禱聲,一個全身穿著紅杉、慈眉善目的女神站在雲端,手拿一根青綠色的竹子,竹葉在大風中搖曳,女神衣袂飄飄,優雅的比劃手中的竹子,霎時間海上波平如鏡。我聽到她說:
「可憐的孩子,你還有人與物的其他感應力。」輕柔溫馨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從天國傳來的訊息。
人與蟲、人與獸、人與物,對我這個坐在輪椅上的人,如果能有不同的感應力,可是一種補償,那樣的世界就像我母親讀的雜誌內容所寫的情況,或許是千里眼、順風耳帶著我展開奇妙的經歷。
我做的奇怪的夢,夢中景象顯示出充滿驚奇的未來事物,夢境夠清楚,卻也跟現實沒有太大的差異和距離,恍惚的看見英國科幻作家克拉克構想的太空電梯,高高的聳立在雲端裡,太空船就直接從電梯的頂端飛出去,不需要經過發射的手續,電梯裡,好多旅客在裡面觀看外面的星星世界。
那天我坐著輪奇被推著往前走,彷彿是錯覺或幻覺,依稀看到千里眼和順風耳護衛著我,我被轉送到新竹一家先進的科學中心去,門口高高掛著燙金的巨型牌子:

心物連結反應控制儀 實驗室
──以奈米科技探究心念控制機械及遙控的可能性

到了裡面一個房間,牆壁上還掛滿其他牌子,寫著嚴肅的中英文標題,兩隻像孫悟空的卡通猴子影像出現牆壁上,對著牌子指指點點,念出了文字的內容,以牛哥阿達所學的知識勉強可以了解它的意義:

奈米生物醫實驗室,研究探討人類和動物身體、心靈與機械的結合,希望救助脊髓受傷導致上下肢體癱瘓的病人,並盼帶來其他先進科學的發現和創造,結合下列重要學科:
神經科學
電腦科學
微電子學
機器人學
奈米科技
…………
本實驗室主持人沈牧晨──被稱為「魔法博士」簡介:出生於台中縣大甲鎮,留學美國,獲得哈佛大學醫學及神經生理學博土學位,現為本醫學中心神經工程中心主任,兼任神經生物、生醫工程、心理與腦科學教授。
魔法博士也是大甲人,讓我有親切感,他說他孩童時代就常到媽祖廟去玩,也許過願將來有成就時,要幫助需要幫助的人。他檢查過我的腦子,解釋著:我的腦皮質的功能還不錯,藉著自己腦細胞的運作,可以直接指揮「腦機介面」──連接腦部與機械的介面裝置,只要在心裡想一想要怎麼動作,輪椅就可以照著動作,阿達不需要動手或動腳;這是尖端科技帶來的福祉,讓他癱瘓的身體藉著新發明可以活得像樣一點。
「那麼克林伊斯威特演的《火狐狸》,情節是真的囉?」我好奇地問,開始明白怎麼回事了。
「《火狐狸》?」魔法博士問:「是一部好萊塢電影吧?」
我也是個影迷,一談起電影就興致勃勃,說:
「克林‧伊斯威特演飛行員,戴了一頂電極帽,用他的思想控制飛行,發射導向飛彈,從俄國偷了一架這樣的戰鬥機回來,這個設計是真的嗎?」
「少年吔,你真好學哩!」魔法博士笑著說:「是不是真的,你現在就可以親自嘗試了解。你先看一下段影片吧。」
影片很快的投射在牆上的銀幕:一隻實驗鼠,頭上裝了「腦機介面」,正在學習壓下槓桿棒子喝水的動作,每次槓桿被老鼠的前肢壓得傾斜了,就有水送出來給牠喝,這樣的連續動作做了好多次之後,老鼠後來發現,牠不需要再壓下棒子──老鼠只要看著那根棒子,「想著」自己的前腳正在壓著棒子,就會讓槓桿產生作用,而自動的送水出來給他喝。
「用想的就可以操作機器囉!」我恍然大悟。
現在,我腦部上方被打開──從鏡子裡看到自己的頭蓋掀開了,貼上另一個人工做的科學頭罩,罩子下方有無數金屬絲組成的列陣,就像一般的電腦接頭,通往的腦皮質。
「阿達坐好,安靜…要讓自己心無雜念哦!」許多全身穿白衣服、戴口罩的人,圍在旁邊,他們不是個醫生就是科學家,魔法博士對我說:「努力集中精神…當前面的光點出現時,只要心裡想著,要用自己的手去配合光點的方向,前後左右移動操縱桿,或是移動你的腳,這樣你就能用你的心去操控移動機械手臂、機械腳…」
「我好怕!不會傷害我吧?」
「不用怕啦,我們要想辦法教你行動,教你指揮你的機器人行動…」
「那…我不是變成機器人了嗎?」我糊塗了。
「你是機器人的操控者。」魔法博土說:「心物連結控制儀帶來的奇蹟。」
我似懂非懂地聽著,靜靜坐著,面向實驗室裡的一座特別的幽暗窗口,遠處的布幕裡隨之出現了連續的閃爍光點,眩目引人,當我心中決定向左向右、或向前向後移動手握的操縱桿,以便和閃光對應,兩者同歩移動。
坐在魔法博士旁邊椅子的機器貓解說著:這時我的腦中的微金屬絲就會記錄到腦皮質神經元所產生的電流訊號,會將訊號傳到其他的電子裝置,包括電腦的伺服器,再將訊號由網際網路分別傳達到北京、上海、天津三地的自動控制實驗室,指揮另一個機器人和機器手腳動作。
「哇!天津實驗室的手臂動了!」
「上海的機械腳動了!」
「成功了,成功了!北京的機器人動了。」
「台灣的阿達,心裡一想,大陸的機器就跟著動啦!」
牆上三個不同的大屏幕,映現出其他相隔遙遠的大陸上三個不同實驗室的情景,機器手、機器腳和機器人,竟然跟著我的心意動起來,機器人也走起路來。從三個不同的屏幕上看到,其他三個實驗室的科學家也在歡呼,並且向台灣方面揮手意,當然是海峽兩岸值得高興的科技合作。
好多人白衣人湊過來,與我握手、拍我肩膀,然後他們又彼此擁抱、歡呼。(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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