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的藝術  —黃海「天堂鳥」序                                 ‧沈謙‧
                                                                                                          
第一次接觸到「科幻」,已經是十八年前的往事了。民國五十四年秋,我在建中唸高三,一位年輕而充滿熱情的物理老師,面對我們廿三班這一群文組學生,屢次用科幻故事來誘導和啟發對物理的興趣。

真正讀科幻小說,則是民國六十四年,黃海兄送我一本短篇科幻小說集「新世紀之旅」。當他完成長篇科幻小說力作「天堂鳥」,在臺灣時報副刊連載(七十二年五月十一日至十月十五日),繼而由時報出版公司印行,特地要我作序。我個人對科幻小說是「有興趣,欠研究」,但一向標榜要做「具有挑戰性的工作」,何況在享受科幻之餘,始終未盡反哺之責,也就在「冰炭滿懷抱」的心情下,重新對科幻小說作了一番感性兼理性的認知。

科幻小說是藝術作品嗎?

在國際上,美國自一九二六年起曾出現科幻熱潮,但有許多作品只是純消遣性的,往往寄身於低俗的雜誌中,並無嚴肅的文學價值。直等到赫胥黎(Aldous Huxley)的「美麗新世界」,布雷柏利(Ray Bradbury)的「華氏四五一度」、「火星紀事」、歐威爾(George Orwell)的「一九八四年」、馮內格(Kurt Vonnegut Jr.)的「第五號屠宰場」……等出現,科幻小說才在文壇上有了一席地位。

在國內,最早是民國五十年間的兒童讀物,有零星翻譯的所謂「科學幻想小說」,真正開始嚴肅認真寫作科幻小說的,首推張曉風的「潘度娜」、張系國的「超人列傳」和黃海的「一○一○一年」(後更名為「天外異鄉人」)、「新世紀之旅」。此外,還有黃凡的「零」、倪匡的科幻小說,乃至於科幻畫(蒙傑)、科幻詩(羅青、陳克華)的出現,科幻作品,不僅是逐漸蔚為風尚,而且除了以新奇有趣吸引讀者之外,表現了深刻的文學意義。
科幻小說到底是指什麼樣的作品?一般而言,當然是具有某些科技推理成分的小說,從寬廣的角度而言,應該包括社會科學幻想小說。民國七十一年文藝節「聯副」曾舉辦一項由張系國主持的「科幻座談會」,為科幻小說正名,認為它應該涵蓋幻想小說、科學小說、科學幻想小說等作品。

就科幻小說的內容而言,大概可分為兩大派,一是人文派,一是科技派。最接近文學的是幻想小說,重人文精神,科技異想的成分較次。科幻小說如果過分賣弄科技,往往會被時間淘汰。

真正具有深度的科幻小說,都含有深刻的人文精神,就正如同神話一樣。神話是民族的夢,神話的故事情節純屬虛構想像,卻建立在現實世界的基礎上,表面上荒誕無稽,其內在的層面,卻反映了人類真實的理想、願望與情感。神話也是古代歷史的影子,幫助我們了解先民的生活和思想。就中國古代神話而言,愚公移山、精衛填海、夸父逐日等,表現了先民努力征服大自然的雄心壯志,也顯示了中華民族堅強勇敢的性格和不屈不撓的奮鬥精神。而牛郎織女的神話,卻又以無情的星辰,轉化成神話愛情悲劇中的男女主角,真實而深切地反映了人類共同的情感。天上的織女,不正是人世間佇立凝望的多情女的投影與化身嗎?(詳見拙著「神話、愛情、詩—中國古典詩比較評析」,尚友出版)

從純文學的角度而言,一切優秀的傑作必須既要具備永久的趣味,又要具備永久的真理,科幻小說就如神話一樣,故事情節雖然屬於虛構想像,其內涵卻反映了現實人生的問題、顯現了基本人性。只不過,科幻小說主要是朝著未來看的。誠如姚一葦所說的:「『西遊記』當然是科幻小說,我們並沒有把它和『紅樓夢』撇開來。」(七十年聯合報小說獎評審會)嚴肅的科幻小說當然是屬於文學的藝術作品。

從「一○一○一年」到「天堂鳥」

在國內致力於科幻小說的作家中,黃海不僅是少數開風氣的先驅者之一,而且用力甚動,十餘年如一日。他過去出版的文藝作品不計,科幻小說有:

 一○一○一年(五十九年一月僑聯出版,六十九年八月更名「天外異鄉人」增刪五篇由照明出版)
 新世紀之旅(六十一年十二月自費出版,六十九年八月照明四版)
 銀河迷航記(六十八年十月照明出版)


尚有科幻短篇小說集兩冊、兒童科幻小說兩冊,及長篇科幻小說「最後的樂園」等等,分別安排出版。
關雲(關紹箕)在「『新世紀之旅』評介」(六十二年一月十六—七日中華副刊)中推崇他「並沒有拿過什麼『生物學博士』之類的學位,但他對生物學,尤其是遺傳工程學的了解,並不亞於一般專攻生物學的人。」並且呼籲說:「今日作家的責任,應該是把人們帶向未來,增進人們應變的能力。而不是把人們帶回過去,讓人們陶醉在歷史中。『未來的衝擊』作者杜佛勒(Ahin Toffler)博士說過:『科學小說將是未來學必修的第一課。』所以,我們盼望國內能多產生幾位像黃海先生一樣的科學小說家,以與西方科學小說家分庭抗禮—」

黃海的努力成果以及努力的方向,雖然是一條較為特殊的路,但顯然已獲得文壇的肯定。對於科幻小說的寫作主題和方向,他自己強調:所有偉大的小說都有一個共同的主題,就是關心人類往何處去的問題。「『新世紀之旅』三版序」中說得好:
「我只要過對於未來科學的可能發展動向,隨時注意,並預先想到將因之帶來對人類生活的可能劇變,加以幻想性或寓言性的發揮。說實在,我也不願人家說它是『科學幻想小說』,寧願它是寓言性的『科學文藝小說』,因為我的科學知識不夠深厚,我不是要站在科學家的立場去預測科學的將來,而是以人文為主,以文藝創作的立場,把科學的材料運用到作品上,和科學家寫科學幻想小說偏重於科學發展的描繪是不同的。……中國人寫未來的幻想,至少也希望在的中國人努力創造未來,而幻想絕不會永遠是幻想,總有一天會成為理想,如果我們努力以赴,朝著一定的目標邁進,有一天更將成為事實。」
基於對人類前途的關切,黃海從以往的短篇科幻小說創作,進而構思一部「文明三部曲」的長篇科幻小說系列創作。在「常懷千歲憂—『天堂鳥』後記」中,他作了如下的推想:

依天文學的說法,地球於幾十位年之後,終會因著太陽的死亡而毀滅。如果一切按照最樂觀的方式發展,未來人類不可避免的要進行星際殖民,以使人類的子孫脫離太陽系,綿延不絕,遍布銀河系。如果那時候,人能夠藉著科技永生不死,(將人的心智儲存在電腦裏,並以合成機器代替肉體)而擁有享用不盡的財富,凡事皆有機器人代勞,並使其他星球主動製造能源和設備供應母星球的需要。那時候,母星球的人類真的成仙成聖而似神,可以長年遊樂,坐享其成,甚至放縱私慾。這一切不是完全滿足了人類「不朽」而又「為所欲為」的欲望?

基於這樣的構思: 人類經過浩劫, 追求永生變成永恆的機器人,並進行星際殖民, 變成機器人以後的社會;作者已完成了文明三部曲。

文明三部曲之二,是「最後的樂園」。作者原先的構想,是從近年來的種種跡象顯示,人口爆炸及生態環境的變遷,核子戰爭的威脅,人類的大浩劫也許難以完全避免,可能到最後,每一個富有的國家都像一條船,為了自保而必須嚴防外國人口輸入,為了與環境作戰,更希望別國的人口越少越好。這時候有一位奉命去消滅他國人口,製造意外死亡的人,由於人口的「限額」,最後輪到必須由別人執行來「謀害」他,以資減少人口。……

文明三部曲之三,是曾在臺灣時報副刊連載的「天堂鳥」。作者首先假定,由於人類科技的進步,一切生活仍如在天堂裏的神仙,無所事事,男女濫交而發生怪病,而使人類設計兩種不同的男女試管—純潔無慾的人類品種,沒有慾望,最好的任務執行者。品質保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地球環境保護充實中心製造,西曆五○○○年—分置兩個星球,使他們只知工作,而不知性本能,工作的成果則化成能源輸送到設計者的星球上。

全書分為十七章,約十四萬字。主要的故事,是發生在陽美達—太空中的一個星球,富裕而充實的烏托邦,清一色的男性,只有極少數的長老知道女性的存在,對於陽美達人而言,女人是一種來自天母星的可怕動物。而所有的男人都是最初萬老爹在一萬年前攜來的試管培養長成。在這裏人人無憂無慮,應有盡有。機器人製造機器人,服務人類,從事各種建設。而且有一套「人類永生機器系統」,維持人類永生,靠一座「思想心智性格捕捉拷貝機」,隨時收取人類腦波及心理狀況,輸入電腦,一旦有人肉體死亡,便從復活部製造合成人。然而,活在這兒的人雖然永遠不死,卻不甘心安於現狀,不斷去追索這一切的祕密,而且他們除了好奇之外,也有種種苦惱。終於揭開了事實的真相。

「天堂鳥」所帶來的問題

「天堂鳥」這部長篇科幻小說,是一部有限的文學作品,但是仔細讀完之後,卻帶來無限的問題。它的題材是想像虛構的,但是其所反映的情理,卻是既真實而又深刻,耐人尋味。以下且就其較重要者略作探討。
(一)「永生」快樂嗎?
追求永生,長生不死,是人類千古以來所嚮往的美境,然而,果真有那麼一天,人類可以永生不死,那又該是怎麼樣的情況呢?「天堂鳥」的主角之一,陽美達的統治者萬老爹,身為萬民之首,與其所屬的長老獨享「女人」,他已活了一萬年,永久不死的人,卻渴望死亡,曾經求死不得,一個身子死亡了,會由永生系統機器製造出另一個身心全同的人。這個被稱為創造者、萬歲、萬老爹的總管理者,為什麼會陷入無窮的苦惱呢?他已經是金剛不壞之身,卻對從前會衰老死亡的肉身有著無比的迷戀與羨慕。

再如書中另一人物博古今九千歲,在一千年前乘著電腦故障時逃出去,目的是為了求安寧、求解脫,想回復到從前地球上有生老病死的自然秩序,因而在祕密基地建立一個仿造地球環境的社會。第十七章「本源」,博古今揚手指著周遭的環境:
「我們希望回歸到原初的地球環境,一個有各種動物活動的世界,一個有生、老、病、死的自然和諧的世界。更重要的是,每一個人類生命都具有肉體的生機,有真正的血脈在跳動,而不是機器的合成體,人的心靈不必寄託在虛幻的永恆上面,飽受『永恆無盡』的折磨與類惱。」此外,在陽美達世界裏,太陽月亮竟是西起東落……

這種種的描述,象徵科技文明的產物違反自然,博古今要歸真。由此也令我聯想到「韓詩外傳」記載,齊景公遊於牛山之上的故事:

北望齊曰:「美哉國乎!鬱鬱泰山,使古而無死者,則寡人將去此而何之?」俯而泣沾襟。
景子曰:「使古而無死者,則太公至今猶存,吾君方將被蓑笠而立乎畎畝之中,惟事之恤,何暇念死乎?」
人類的最大悲劇有二,一是事事皆不能如願,一是事事皆能如願。「天堂鳥」中的永生不死,耐人尋味。

(二)對現實社會的批判

「天堂鳥」以人文與科技精神探索未來文明,對於當前社會(尤其是美國)的縱慾與性氾濫,有強烈的批判。男女被迫分開,是因為發生怪病,最高的安排者(背後的人類)則希望長時間的隔離後,會有一種祕方,解決男女接觸時所產生的惡疾,且看全書末尾馬識途與明倫回到地球所屬殖民地星球的一幕:

「電視畫面呈現了一幅幅遠古時代男女濫交的情景,和有關的歷史事件:由於科技的進步,人類真正投注於工作發展的時間非常的少,所有的工作全部交給機器人去辦,由機器人再去製造機器人,從事無盡的擴張與開發殖民的事業,人類只是星球之間的遊樂者,男男女女,盡情地貪求享受,直到最後一場可怕的瘟疫,以驚人的速度流傳於星際之間,給予人類當頭棒喝—所有的男人一經與女人接觸,他們下體的小鳥便潰爛脫落,全身也都痛苦不堪,人在生命的末了都改成機器合成體,為了解決這種可怕的疾病,同時也為了生產足夠的能源,終於有了『天堂鳥計畫』,希望自動機器配合人類的聰明才智,在遙遠的天外一方,不斷的貢獻能源,也希望從中產生一、二位智者,不斷的探尋有關治療的祕方。這個神聖的工作,由於天母星與陽美達星在不知不覺中的合力探索,他們由相互對抗而至互相溝通,以至於首先由天母星發現隨著長久時間的隔離,疾病已不存在,而達成了一萬多年以來男女性首度的快樂結合……」

這樣的未來寓言,令我們聯想到生態環境的破壞,聯想到 疹……種種人類的「作孽」,能夠不有所警惕嗎?科幻小說和其他小說一樣,甚至特別著重的主題,是人類往何處去的問題。黃海所致力的,不正是開創人類更美好的未來嗎?無論是正面的理想,或者是反面的警惕,都值得我們深思。

(三)「天堂鳥」的象徵和諷刺

由以上兩點的探討,我們了解到,永生可能不是永遠永遠的快樂,有了永生機器之後,活得最久的人,可能反而覺得痛苦,最空虛,求死而不得解脫。同時也給予我們相當的弊端—自作孽,不可活。更應該懂得珍惜自己手頭所擁有的幸福。

除此之外,「天堂鳥」整部小說,充滿了象徵和諷刺意味,小說一開始,一艘外星太空船墬毀,陽美達的最高當局保密。因為來自天母星的女人,對於男性社會將會造成腐蝕人心的可怕後果。這一點也象徵集體控制社會的不當。
又如人心有善有惡,一心分為二心,書中遂造成了兩個博古今,一個是「善」的象徵,另一個是「惡」的象徵,躲在不知名的角落,要製造女人來瓦解陽美達基地,至於書中的機器人,外形上與人類幾乎沒有分別,又似隱指機械文明的弊端,坐享其成的人類設計者,又想像了未來科技殖民景觀……。

我想,到這裏,不必再往下說了,還是留一些給讀者自行尋味吧!

認識一個可愛的朋友,就正如同發現一座礦山,可以從他那兒挖掘到許多寶貝,我與黃海兄相交已近十年。本來對科幻小說是一竅不通,卻由於愛鳥及屋的關係,從他那兒開闢了另一扇窗,享受到前所未有的樂趣,一方面深自慶幸,一方面也為廣大的讀者感到慶幸。黃海表面上看起來剛毅木訥,不善辭令,他的想像力卻是如此豐富,關懷人類前途的愛心卻是如此深切,令人嘖嘖稱奇。細讀「天堂鳥」,我要說的是:

「我的朋友黃海寫了『天堂鳥』如此可愛的科幻小說,既有生動有趣的故事,又有耐人尋味的啟示。請大家告訴大家,趕快來享受,透過『天堂鳥』的溝通,每個人都可以擁有黃海這樣一位可愛的朋友,就如同發現一座新的礦山!」
朦朧的幻境

—序「天堂鳥」
‧張之傑‧

黃海可能是全中國—包括臺灣和大陸—寫作科幻小說最勤者之一。

「天堂鳥」是黃海的第一本較具規模的長篇科幻小說。他過去出版的「天外異鄉人」、「新世紀之旅」是由多篇短篇小說所集合而成,情節雖有貫穿,但並沒有這部小說構思來得這樣龐大,因此,對黃海的寫作生涯來說,「天堂鳥」可說是一座重要的里程碑。

本書大意是說:人類在未來的某一時間裏已進行星際殖民,卻由於某種原因發生了不可醫治的怪病,「設計者」就把男女試管分置在兩個星球上,由機器人照管,培養出一個統治者;再根據「設計者」的設計,培養出無數子民、複製出無數的機器人。「設計者」還設計了一部聖經—《乾元聖典》,使兩個星球上的男女,永守誡命,互不來往。兩顆星球上的男女,生活無憂無慮,一切由機器人代勞;更幸福的是,可以藉者「人類永生機器系統」,逐漸將肉身蛻變成機器,成為金剛不壞之身;但是,兩個星球上的男女仍面對很多問題,如:對人生的疑惑,對永生的厭煩,對異性的潛存慾望等等。尤其是後者,更是諸種問題的源泉。經過一萬年分離,最後,隨著男人星—陽美達星的統治階層解體,男女兩性終於復合在一起。這時,那種怪病已經被時間沖淡得不存在了。

全書篇幅,主要著筆於陽美達星統治階層的解體過程;而上述種種問題,尤其是來自女人星—天母星的「腐蝕」,是統治階層解體的主因。種種詭奇怪異的情節,雜遝的舖陳在這條主線上,交織成一團朦朧迷離的印象,有如霧中看花,水中觀月;似真還假,似假還真。到最後一章才點出「設計者」的設計目的;使得讀者在未竟全書以前,更覺得飄忽莫測。

朦朧中,本書的主題意識很不容易看出來;即使看得出來,也不容易看清楚。有些地方,作者似乎有意用隱晦的筆法,使內容抽象化;可以從不同的角度,作不同的解釋。有些地方,似乎又有意淺俗,說一些俚語,作一些俏皮的描寫。人可以達成永生又擁有一切物質享受以後會怎樣?性對人生的重要性,以及老年人渴望恢復性的活力,永生不朽者對於回返自然的渴望,對集體主義的批判等等,形成本書的基調。陽美達星的統治者—活了一萬歲的萬老爹,最大的期望,就是恢復肉身,重新享有原始的肉慾,是一個妙喻和寓言。書名「天堂鳥」,隱含有快樂男人的天堂世界的涵義。

對統治階層造作虛偽的揭發,描繪也生動深刻。統治者以《乾元聖典》的誡命鉗制人民,自己卻早已違反誡命,偷吃了願望園中的禁果,每一個長老都有一個來自天母星的「玩伴」。而人民卻不能有任何幻想,甚至連做夢都不能違反誡命,更不能研究任何有違誡命的問題。

影射現實,似乎也是主題之一。那場使得男女分家的怪病,靈感可能來自 疹或後天免疫缺乏症;這當然也是對性氾濫的一種諷刺。其他影射現實的地方尚多,不必一一枚舉。

從這些簡單分析來看,本書似乎可歸類為「反烏托邦式」科幻小說;但它不像一般反烏托邦小說那麼絕決,把科學看成根本大惡。書中一切因果都是「設計者」設計的,而設計的目的又是善意的;但是對於被設計者來說,這種善意的設計仍不免流於痛苦。在現實人生中,是不是也有類似的情形?這或許也是本書的主題意識之一吧。

從科技的觀點來看,書中最令人叫絕的是「永生機器系統」、「思想性格捕捉拷貝機」等構想。還有未來的星際殖民方式:由能夠自行「繁殖」自製修理的機器人為主力,在陌生星球上做開路先鋒,等於把整個星球當作一個自動化工廠,人類則在另一星球坐享工作成果,如果還要滿足「權力」欲望,或再往他處殖民,更可以像書中所說,統領大批試管和電腦、機器人,再到另一星球創造新世界。說不定在幾世紀以後,就可以真正出現這樣的奇景。幾千年後,人類的子子孫孫也將散布在廣大的星際空間。

通觀全書,隱晦中仍能相當程度的透顯出作者所欲表達的義理,在科幻小說仍在起步階移之際,能有這樣的作品已經相當難能可貴了。在中國科幻小說史上,本書當有其應有的地位;在黃海的寫作過程中,本書更是一座重要的里程碑。

黃海是我的摯友、畏友。當我在推動科學普及(科普)工作時,深深覺得科幻小說雖不能傳播正確的科學知識,卻能增加人們對科學的親和力,間接上對科普仍不能輯成一個集子。黃海的大作,對我是一種鼓勵,也是一種借鑑。希望他不斷出書,把我的集子早日「激」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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