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小說集之2〈 十字架下〉1    ‧黃海‧

關於本文,及其花邊內幕

<十字架下〉是我十九歲寫的品,發表在一九六四年十月,作家楚軍(周佐民)主編的大型文藝月刊《創作》。發表當時我剛剛到僑聯總會上班才兩個月,有幸得到菲華作家許希哲先生介紹得到的工作,一做十七年,後轉任聯合報,我在很多文章裡提到許希哲先生的知遇之恩。

 那時,我開始在報章雜誌發表文章,儼然成了青年作家,增加了自己工作信心。本文表現出對於宗教與科學的好奇探索,從青少年時期住在核病院就開始與教會接觸,醫院的病友有固定的人擔任傳教,拉人做禮拜,醫院中的生死與疾病讓我有早熟的見地,本篇寫宗教情境下男女病友的愛慾交戰,故事以結核病院為背景,某些真實人物被我套用,虛構成小說人物,將近半世紀以後回眸此刻,連自己也不相信會寫出這樣的作品。

本篇成稿於一九六二年春天,十九歲時,是我即將從南港結核病院出院之時(醫院竟然在我出院後幾個月拆除了,遷址到台北市台大醫院後方),寫作的中篇小說,內中充滿了基督教文學的濃郁氣息,這是我在醫院三年參與教會活動耳濡目染的心得,從科幻文學的觀點來看,文中穿插科學與宗教的討論,是其特色所在,不必純以宗教文學視之,尤其是它出現在我1968年寫作第一篇科幻小說之前,隱然可見我在科幻文學創作前對科學與宗教衝突的關切,也期孕育科幻的雛形。 


→ 圖;本篇小說的醫院背景,參考1959年此照,圖中人黃月玲小妹,我去年潑文〈褪色的是筆跡,不褪的是記憶〉有這張照片,但想不起她名字,一年後才想起來了,這位小女孩如果健在,應該65歲左右啦。

   本篇小說中女主角姓房,當時醫院裡確實有一位姓房的女病人,她大約三十幾歲,常對我傳教信耶穌,住院已十年以上,是個虔誠的基督徒,本文中也許有她若干影子,但卻不是她。她在一九六二年南港結核病院拆除後,轉到羅東聖母院住院。我也不知她的病情怎樣,為什麼不能開刀或醫治痊癒,有一個男性基督徒,頭禿禿的,與她年齡相近,與她很靠近,常在一起讀經禱告,有人傳說他們很相好,但在那保守的時代,要怎樣「相好」,是我們此時此地的人難以想像的。小說也許以他們做樣版,實際上絕對無關的。

   本篇投稿時有個有趣插曲,當年──1964年最先曾經投稿到聯合報副刊,自己親自送稿到康定路的報社,希望編輯加深印象,得其青睞,記得當時接待我的是平鑫濤先生,我故意說「是我哥哥要我送來的,他去當兵了。」我外表本來就比同齡者年輕許多,拿出的的作品又是厚重的中篇小說,擔心的是,編輯不會相信我這個毛頭小子會寫出這樣的東西,才故意裝老,最後退稿了,平先生給我的評語是「寫得太宗教化了」,這給我一個寶貴的啟示。記得我剛受任要到僑聯總會任職,還特別請教如何當編輯,平先生還特別用毛筆沾紅墨水,在報紙上畫版面,指示我一些編排訣竅。

〈十字架下〉後來很快的發表在十月號《創作》月刊 ,我從來沒想到、也不大敢想發表後有稿費,有多少稿費,只想著能在大型文藝刊物發表,已是榮幸,大約一兩年後,有一天我有事去找服務於糧食局的周佐民,談過事之後,他突然摸摸口袋,掏出四百五十元給我,說是給我的稿費,讓我大喜過望,只覺得自己得了一筆意外之財。一九九0年代,我的另一部文學性的長篇小說《百年虎》在美國的中文《世界日報》連載,接到已經移民美國的周佐民的一封長信鼓勵,我也回信表示敬意。

以下這張圖,攝於1959年,醫院的構圖,寫入小說中了,與圖中人無關。↓

   一、

  晨起,做過例行的禱告,推開窗,外面落著濛濛的細雨,冷颼颼的風,夾著濃邪的花香直吹進來,我渾身清涼舒暢,有一種輕飄飄的感覺。
忽地,我瞥見病房外的椰樹下,稀稀疏疏開著幾朵杜鵑花,雨珠灑抹著枝葉、花蕊,使得早開的杜鵑花,更顯得嬌嫩可愛。
春天來了!
我心頭一喜,對著花園咧嘴一笑。屈指一算,罹病住院,只逾五載,康復之日,仍然渺渺無期,我不禁轉喜為憂,低聲一嘆。 
→攝於1959年夏天的圖片,左起:病友王伯仲(帥哥)、忘名、黃炳煌、廖征亮(師大附中)、洪思義(台北工專)、陳一人(政大新聞系)。很多失憶的名字,在我寫本文時喚回。照片中醫院的背景建築更清楚。請參閱本版〈褪色的是筆跡,不褪的是記憶〉一文。



有數著杜鵑花,一朵、兩朵、三朵……
霏霏的雨絲,射入眼簾,我的視線模糊了。回憶,像一條小舟,載著我在歲月之流游移、飄盪,夢幻般的雲霧氤氳在水際,朦朧恍惚間,我泛舟逆流而上,在某一個、月、日的碼頭上靠了岸…… 

二 

三年前的此時此地,我倚窗而立,數著甫開的杜鵑花。透過迷濛的細雨,我看見對面二等病房走出一個高大微樓的人影,他走到花園裡的噴水池畔,伸展雙臂,透了幾口氣。細雨灑落在他身上,他毫不在意,反而張嘴仰天接雨。我不禁撲嗤一笑。
──是誰?這麼滑稽,癆病鬼還裝腔作勢,硬充好漢!
他在噴水池繞了一圈,正要轉回去,似乎又發現了什麼,躊躇地停住腳步,視線朝我這邊一掃……
──哦,他也在數杜鵑花呢!
天剛亮,光線雖暗,我仍然可以看清他的面貌。
──好帥!
我差點叫出聲來。他年約廿八、廿九,身上惟一惹人注意的是:白晢的皮膚,他的眼眶深陷,濃黑的眉朝兩頭飛揚,滿臉瀟灑。我的腦際一閃,這副相貌彷彿在什麼地方見過,我努力追索怎麼想也想不起來。
雨勢加大,低窪處已注滿了積水,綠草叢被沖刷得水亮亮。他彎下高大的身軀,俯身摘起一朵杜鵑花,當他再度抬頭的時候,視線和我撞了個正著。
『小姐,早!』他俊秀的臉上,浮起了淺淺的笑意。
『下著雨嘛!』我怦然心動。『當心著了涼。』
他咧咧大嘴,把花枝高高舉起,用另一枝手指指它:
『開了!』
一陣冷風刮來,我咳嗆著,轉身拿起蠟紙痰盒,把痰吐在裡面,返身探視,他正快步走回去。他很瘦。急走時,那寬大的肩膀一幌一擺,煞似撐了洗衣架子,好滑稽。
早餐後,雨停了,太陽出來了。
我端了些病友吃剩下的食物,到噴水池畔餵魚。池水澄清,幾可見底,肥扁的鯉魚,大條小條地在池中悠游、追嬉,一見著我投下的食物,成群聚泳,競相搶食。
噴柱撒播下來的水珠,在圈圈的漣漪中,耀耀閃閃,晶瑩閃爍,有如蹦蹦跳跳的小粒珠,正望得出神,驀地,從耳背後掠過一朵花,落在水面,珍珠般的水粒,撒在杜鵑花瓣上,嬌潔鮮嫩,雅緻可人。
猛一旋身,腳底踩了塊石頭,身體失去平衡,踉蹌幾下,卻不知誰抱住我。我仰起臉……
──我的天!是你!
我臉上一陣熱,站隱了身子,期期艾艾地說:
『對──對不起!』
『不,』他豁然一笑。『你應該謝謝我。』
『是的……』我的臉更熱了,像貼了一塊燒紅的鐵板。『謝謝你!』
『沒有我抱著,我看你要喝泥水了。』他笑得更響了,白晢的臉,在陽光下泛著白光。
我忸怩地低下頭。耳邊聽見二等病房樓上的孩子們在拍掌叫嘯。這個醫院,就是這麼奇怪,男人一跟女人在一塊,大小病人都會對他們──我們側目相看,嗤之以鼻。這還是個保守的一九五O年代呀。
他坐在離地約兩尺高的池沿上,端詳著我。我窘極,轉身要走,他叫住我:
『小姐,你貴姓?』
『我──我姓房。』
『草頭黃?』
『不是。』我搖搖頭。盯著自己的鞋尖。
『三橫王?』
我又搖搖頭,偷眼瞧他,他皺著眉尖,苦笑一下:
『那你就實說了吧!別教我一逕瞎猜。』
『房子的房嘛!』我報以一笑。
『房子的房?』他用多毛的手搔著黑油油的頭髮。『我的天,也有這個樣的姓?』
『怎麼樣?』我邊不住笑出聲來。『難道我還姓的不對?』
他蒼白的臉,泛上一抹紅暈,似映著晚霞的雪景,白裡透紅。他從口袋裡掏出紙煙和火柴,遞給我一支菸:
『抽菸嗎?』
我謝絕了。正色說:
『你不能抽菸!』他偏著頭,在打火,似乎沒聽到,我又重說了一遍。
『怎麼?還有人來檢舉我?』
『我不檢舉,護士小且也要檢舉。』我陪笑說:『我為你好,抽菸對肺部有害。』
他瞇著笑眼,悠然地吞雲吐霧。良久,他說:
『我姓李。昨天剛來的。』
──呸!我又沒有問你姓不姓李。
心裡雖然這麼說他,我還是坐到池沿,和他攀談著。
『李先生,你信不信主?』我蒙主恩多年,每逢有新病人來,我都這麼問他。
『信主?』他嘴一張,紙菸差點掉落。他拼命擺手:『別談這些,擾人神經!』
──擾人神經?豈有此理?
『李先生,我是基督徒你……』
『說話小心點!肺結核醫院抽菸,該下地獄。』他自作聰明地把話接下去。
他風趣、飄逸的談吐,減除了我原先的氣憤。
『房小姐,對不起。你說我信主,我就信主。』他連連點頭,笑臉迎來。我眼睛一亮:
──他像電影明星保羅紐曼!怪不得這麼面熟。
『嘿,你這張油嘴,真會說話。』我笑著說。
『你罵我?呵呵,基督徒是不准罵人的。』
我尷尬著,心想:我的臉一定紅得像張紅紙。
『房小姐,你來多久了?』
我垂下頭,望著池水、波紋和魚,我後悔:剛才和他搭訕。猶豫了半晌,我略一抬頭:
『兩年了。』
『這麼久?』他瞪圓了眼睛:『你沒有開刀嗎?』
『開什麼刀?兩邊肺部都有病灶。』我不願撒謊,照實說了。我反問他:『你呢?』
『我還不知道,開不開刀隨大夫意思。』
『你是老師?』
『咦!你怎麼知道?』
『猜的。』我有意地朝他一笑。『二等病房都是公保住的。像我們窮人家,又沒公保,只好住三等病房啦。』
『你有錢住院,住了兩年囉,還說窮?我們教書的,簡直是喝冷水拿筷子──擺設,有住的,沒吃沒穿的,麻醉線串豆腐──甭提啦!』
──天曉得,我有錢住院?我用的是市府的『貧民施醫』費用。
他一連說了兩句俏皮話,逗得我掩嘴直笑。我改了話題:
『李先生,你家住哪裡?』
他貶貶之眼,好像沒到。我重說了一遍。
『我就住在這裡嘛!』他『不正經』的目光,逡巡在我臉上,似想博得我的一笑。
『說正經的,』我忍住笑。『你家住那裡嘛?』
『四十七號。』他指著二等病房。
我禁不住莞爾失笑。
『臺南。』他說『正經』話了。『在臺南一中教書。』
『老遠跑到這裡來?』
『那沒辦法。』他眼稍朝我一瞟:『你呢?』
『這裡。』我也學著他。又加了一句:『臺北。』
『這裡是座落南港鎮的結核病院,你說話怎麼的啦?跟我一樣「不正經」嘛!』他朝我臉上噴了一口煙,用笑眼望我。
迎著他的目光,我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我慌然避開了。他的談吐『油滑』的那麼自然,一點也不使人感到憎厭,好像他這麼『油滑』是應該的。他的幾句話,又把我頂得目瞪口呆。
他從藍大衣口袋取出《宋詞欣賞 》的書,我一時性急,衝著他問:
『李先生,你教國文?』
『噢!』他習慣地把眼睛一瞇。『房小姐,你學過看相是不是?你看我哪一點像唸文學的?』
我惴惴不安,隨手指著他手中的書。
『你們女人家就是這麼小心眼。』他含笑注視我。『告訴你,這回你猜錯了,我教理化,不教國文。你不想想,我要是教國文,怎麼會不知道你有個什麼『房子的房』的怪姓氏,你們小姐說話就是這麼不講邏輯……』
『那你看的書……?』
『誰看的書?隔壁王先生硬要借給我看的。他是政大中文系老師。』說完,他得意地把菸蒂往水裡一甩。
我的喉頭癢得厲害,有痰塞住,我忍耐著,不便在他面前出聲咳嗽,那有傷大雅。迎親病房邊的梧桐,那被去冬的風霜剝得精光的枯枝,又在料峭春風中吐出了新芽,隨風顫曳,像初生嬰兒搖擺著小手指頭。這個醫院,是木造的二層樓房,外面看來,除了窗櫺是白色的,牆板都漆上黑色,椰樹、檳榔、花卉,沿著病房井然排列,第一、二病房在樓下,三、四病房在樓上,除第四病房住兒童外,其餘都住成年人。全院不過百來個病榻,規模不大,比起臺大醫院,真是小巫見大巫。它向東成U字形,花園就在U字的『嘴裡』。這時,許多第三病房懊男病人,探首窗外,朝我們指指比比,我一陣氣:
--看什麼?有什麼好看?
喉管像個水煙斗,嘶嚕作響,我再也忍不住了,實在非咳不可,我掩著嘴,站起身,藉口說:
『我打針去了。』
他低頭翻弄那本書,悶聲不響。我暗暗罵他:
──哼!你神氣什麼?
走遠了,回頭望望他,他直挺挺站立著,正目送著我。我赧然一笑,快步走回去。
『哎唷唷!好肉麻!好肉麻!』回到病房,我的同房病友,小我五歲的惠蘭衝著我叫。
『什麼肉麻?』我又氣又惱。
『問你!』她指著我鼻尖。
我放聲咳嗽,代替了回答。
『好神氣喲!』她兩手叉腰,望望窗外,又望望我:『看你要死不活的,也會談戀愛,我看算了吧……』
我彆住胸中怒氣,往床上一靠,隨手捏她一記:
『少嘮叨,死Y頭再說我揍你。』
『噢!你這套哪兒學來的?』她揪著我衣領:『起來!瞧,他在那邊巴望你哪!』
我自床上爬坐起來,果然,他正遠遠地朝我們房裡注視。我一驚,趕緊把頭一縮,四腳朝天地倒向床上。
『他在看你!』惠蘭說。
『去你的!』我的長腿往她身上一瞪。
『我說他對你有意思,你不服氣嗎?』
『好啦!好啦!』
『你們去好,誰跟你們好?』
『別抬槓了。』我自打圓場。『我認輸了。』
她兩臂交抱,絲毫沒有妥協的意思。
『瞧!』她拿起我桌上的聖經,嬌聲嗲氣地:『這是什麼?』
惠蘭像老師教訓學生,聒聒不休地講著大篇大套的『道理』,什麼基督徒應該怎樣怎樣,『有人打你的右臉,連左臉也轉過來由他打』(註一)他只記得聖經理這麼一句話,便拿來胡亂吹噓,外行人說內行話,又好氣又好笑。
奈何,她專門找我頂嘴鬥氣。她是個獨生女,母親早逝,自幼嬌生慣養。 

三 

每天清晨,我和他總是不期而遇。他在花園,我在窗口;他數杜鵑花,我也數杜鵑花。不數日,滿園春色,紅的、白的、橙的杜鵑花,明媚絢爛,煞似懸燈結綵,光輝奪目,使得其他的花卉黯然失色。
每個春天,沒有這次來得美麗、醉人。我驚奇,逝去的廿五個春天,沒有這次來得美麗、醉人。
一天, 我照例起得很早,開窗,透了幾口氣,見他在花園中向我招手:
『來嘛!』
我呶呶嘴嘴搖搖頭。心想:好久沒跟他談過話了,出去會會他也好。我拿起聖經,披上大衣,忐忑不安地走出病房。
『佑萱,』他一見我便說:『好久不出來玩兒啦?』
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我一怔,難為情的低下頭。
『奇怪嗎?』他似乎早窺透了我的心思:『你的芳名,是蘭蘭告訴我的。』
我沒好氣地縐一縐鼻,不屑地望著他。惠蘭說的不錯:他愛吊人家膀子。牛皮糖一個,專跟人家糾纏不清。
他用笑眼逼視著我,我感到一陣暈眩,他閃爍的雙瞳,射出兩道灼熱的火燄,燃燒著我,我心頭頓覺火熱,彷彿一片鉛塊,投入千萬度的煉鋼爐中,經不住熊熊烈火的烤炙,立時融成了液體。很奇怪地,我對這塊牛皮糖並不覺得可憎;相反的,他微妙的舉止吸引著我。
──我兒!惡人若引誘你,你不可隨從(註二)
主的話,在心坎叫響,我怎能『充耳不聞』?
──她會是個有婦之夫嗎?我和他接近,在心裡上不就犯了罪?
『佑萱,』她的叫喚擾亂了我的思緒。『你幹嘛還帶了聖經這撈什子?我帶你到一個秘密的地方去好嗎?』
『什麼秘密的地方?』我沒理的他前面講的一句話。
『那邊,』他往後山上一指:『護士宿舍。』
『不怕挨官腔?』他沒有答腔,似乎有點重聽,我再說了一遍。
『現在幾點鐘嘛?還有個鬼出來?』
『你嘛!你這個鬼!』
『還有你。』他指指我,又指指自己:『我們兩個。』
『你到護士宿舍幹什麼?』
『不是。我們到山上玩,看風景。』他把大嘴一咧:『你歪到哪裡去。』
──我兒,惡人若引誘你,你不可隨從。
聖經中,主的勸言又在心中叫響。『上帝的旨意,就是要你們成為聖潔,』(註三)憑什麼我跟這個陌生人,去那陌生的地方呢?聖潔,我要聖潔!但是『立志為善由得我,只是行出來由不得我』(註四)情感蒙蔽了理智。我跟他去了。一路上,我默唸著經句:
主啊!你是無所不知的(註五),求你鑒察我,知道我的心思;試煉我,知道我的意念;看在我裡面有什麼惡行沒有,引導我走永生的道路(註六)。
繞過二等病房,經晒衣場,到了山下迴廊入口,我停住腳步,望著那塊『護士宿舍,病友止步』的牌子發怔。
『怎麼?怕了?』他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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