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科幻小說的文化考察(1968-2001)    (2008修訂) 

                                                                      傅吉毅電子稿全文,在這
目 錄

前 言 ………… 1
第一章 尋找失落的文學紀元——歷史論…4
第一節 「潘渡娜」的誕生——發展期(1968~1979)/5
一、正名論——是科學小說或科幻小說?
二、《一○一○一年》——黃海的科幻嘗試
第二節 「星雲」的進行曲——黃金期(1980~1993)/16
一、大眾路線——倪匡科幻風潮
二、小眾的科幻「熱」——本土科幻運動
第三節 「繽紛」的科幻——轉變期(1994~1998)/25
一、張系國的「金字塔科幻階層」
二、科幻「新勢力」——洪凌、紀大偉的「異色科幻
第四節 科幻「交通」的建構——再興期(1999~)/31
一、葉李華風雲
二、熱鬧的科幻市場
第二章 宏觀視野下的變異軌跡——方向論 … 41
第一節 從「西化」到「中化」/41
一、如何宣傳?
二、如何再造?
第二節 由「通俗」而「雅正」/48
一、科幻≠消遣娛樂
二、「文以載道」的藝術觀
第三節 自「國族」至「性別」/52
一、前行代
二、中生代
三、新生代
第三章 複製與再生—機制論 ……… 61
第一節 不再「幻相」的《幻象》/61
一、科幻與《明日世界》
二、科幻與《幻象》
第二節 菁英科幻的科幻獎/69
一、科幻獎回顧
二、科幻獎意義的再思考
第三節 出版社/74
一、翻譯科幻小說
二、中文科幻創作小說
結 語 ………………………………………………………………………………………… 82
附錄一 臺灣科幻相關論述…………………………………………………………………… 84
附錄二 臺灣科幻文學年表…………………………………………………………………… 90
附錄三《幻象》雜誌八期目次整理 ………………………………………………………… 95
附錄四《明日世界》雜誌中的科幻作品 ……………………………………………………103
附錄五 張系國訪談記錄………………………………………………………………………108
附錄六 黃海訪談記錄…………………………………………………………………………121 

   
第一章 尋找失落的文學紀元——歷史論

在本土意識高漲的年代裡,文學史的建構成為一門大學問,其中涉及到統與 獨、主流與邊緣……等等相當複雜的問題,也因此現存的各類臺灣文學史書籍無可避免地都要受到或多或少的挑戰。若以科幻文學而言,雖然不少人大聲疾呼要重視這「時代的文學」(呂應鐘語),試圖去提昇它的價值,然而長期在文人的主流價值觀以及大眾心目中普遍存在的通俗娛樂先見之下,迫使科幻文學相對地在 臺灣文學史裡的聲音始終是相當薄弱。

然而,若想問臺灣第一本/篇的科幻小說是從何時開始?勢必是相當困難的,溯源的工作其實潛藏著許多曖昧不明的地方。根據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編 印的《光復後臺灣地區文壇大事紀要》一書記載,1946年11月葉步月(葉炳輝)曾由臺灣藝術社出版一本日文的科幻小說《長生不老》,這是目前所知臺灣最早 的科幻小說記錄,然而同時期是不是有其他未知的科幻小說存在的可能性呢?筆者認為是有的,因為綜觀當時整個世界的時代氛圍,其實還是籠罩在科學理性的 脈絡底下,做為科學近親的科幻小說可能存在嗎?是值得去考察的。不過,回首整個臺灣科幻小說的發展,其實可以發現一九四○到五○年代的政經情況對各個 社會文化層面都造成了相當大的影響,以目前科幻小說發展的脈絡來看,與其說是承繼日治時代的科幻傳統(假如有的話),倒不如說臺灣科幻小說的發展主要 是戰後從歐美移植過來並承受其影響來的恰當。目前一般所認為戰後第一篇的科 幻小說是張曉風於1968年所發表的潘渡娜〉一文,其後黃海、張系國、呂應 鐘、後人、章杰……陸續踏入臺灣科幻的寫作或推動上,慢慢地形成一股科幻勢力。 
                                                                                                                                    
筆者根據目前所蒐集到的資料,為臺灣科幻小說的發展歷程劃分為四期。每個階段分別選取兩個最具代表性之事件,以突顯該階段之特色。其中劃分的時間點分別為(一)1968年。張曉風〈潘渡娜〉一文的發表代表戰後臺灣科幻小說正式揭開序幕。此階段臺灣科幻小說歷經了名稱、定義等辯證過程。另作家黃海在科幻小說領域的創作嘗試,豐富了這階段的臺灣科幻小說創作;(二)1980年。 

張系國第一部科幻小說集《星雲組曲》的結集出版,以及遠景出版社將倪匡科幻 小說引進臺灣,這兩者分別代表的意涵,誠如大陸學者陳思和於〈創意與可讀性——試論台灣當代科幻與通俗文類的關係〉一文中所言「預示了科幻小說『質』的提昇」以及「科幻的通俗性取得了社會的認同」(陳思和 1992:275),而這也因此奠定了往後臺灣科幻基本的發展方向;(三)1994年。張系國於《聯合報‧繽紛版》推出「互動科幻小說」試圖拉近作家與讀者之間的鴻溝,以及新生代作家作品的出版,兩者皆顯示出臺灣科幻漸呈現多元化發展的趨勢;(四)1999年。


葉李華於大專院校開設科幻課程並積極推動相關科幻活動,將沈寂一段時間的科幻發展推向另一高峰。以及,受到世紀末世界「奇幻風潮」的影響,同屬幻想領域的科幻小說也間接受到出版社及一般讀者的再重視。因此根據各階段的發展特 色,將之劃分為發展期(1968~1979)、黃金期
(1980~1993)、轉變期(1994~1998), 以及再興期(1999~)四個階段。

附錄六:黃海訪談      記錄整理(2001/1/20)                       
        
                    圖:2008年7月24日的兩岸科幻交流會,北京科幻學者吳岩(左一)
              報告「中國大陸科幻現狀」,會後就近在林文寶家小聚,兩位碩士
              論文作者傅吉毅(左)、 王洛夫(右一)與黃海合影,林健群攝
              影,他自己未出現照片內。
        
                                                                                                                                                 
Q:老師曾說當初之所以會涉入科幻小說這個領域是因為受到張曉風女士〈潘渡娜〉的影響,這個影響老師認為最主要是在哪些方面呢(如寫作方法、文學觀……)?

或許可以說是激起了我心中寫科幻小說的欲望,因為我覺得應該可以寫的更好,也就是說可以有更多的科學背景知識在裡面。至少科幻小說可以寫得更有科學知識、理論在裡面,跟一般的小說不一樣。當然〈潘渡娜〉也算是科幻小說,是講一種生物科技的科幻小說,不過那篇科幻小說算是比較簡單、沒有很多的科學背景,而且那篇文章太長了,長達二萬多字,當時能夠在中國時報連載實在不容易。其實以一九六○的年代來看二十一世紀是很夢幻的,我記得當時電視上有一個黑白影集二十一世紀」,就是講未來的人們如何地生活。之前我在《科學月刊》寫了一篇文章,就是用我們現在二十一世紀的眼光回顧過去的人如何對二十一世紀的看法,作了一個比較。另外,那時候張系國也發表了〈超人列傳〉,但是因為是在專業的文學雜誌上,所以比較少人注意,而且當時並沒有一個科幻小說的名詞存在,直到顏元叔在《大學雜誌》中談到張曉風的〈潘渡娜〉和張系國的〈超人列傳〉中才稱「科學小說」,也才比較多人注意。還有,我小時候就很喜歡接收科學方面的知 識,當時《拾穗》雜誌也常常報導科學的資訊。所以,當我有寫小說的能力時,就希望能將它們結合在一起。
Q:還有哪些外在因素(如:當時的社會環境)促使老師從事科幻小說的創作呢?

除了我自己的科學興趣外,當時還有像電影「浩劫餘生」以及1968年在台北「豪華戲院」上演的「2001年太空漫遊」,也讓我印象深刻。

Q:老師當初在創作《一○一○一年》時曾擔心會被批評不是「純文學」的作品,那當時的文藝風氣是如何呢?

那時的文藝環境是非常保守的,是戒嚴時代嘛。小說中稍微寫了很奇怪的東 西,就會擔心會被約談或坐牢怎樣的。我在二十歲出頭寫作時,聽說當時季季寫了一篇小說中說「在中正橋上看落日」這樣就不行了,編者就告訴她這不能寫要修改掉,任何有影射到對國家或領袖或當時政局的東西,甚至國慶文告一個標點或錯別字都會有問題,都非常敏感,所以從事小說的作家都非常小心翼翼。
Q:當時文壇上對於《一○一○一年》的反應如何?

因為學文學的人不了解看不懂,所以也就沒有什麼討論。那時的文壇大部分還是以「純文學」為主流,不過那時有得到蔣經國頒發的獎項。那本書其實是一篇一篇在報紙和雜誌上發表的,類似電視影集一樣,所以不太會有注意,除了黃瑞田有寫了一篇討論的文章外。一般學文學的人看到科幻會排斥,記得有一篇兒童文學獎評審記錄裡,有一位評審說第一眼看到我的小說是科幻時,就把它放在最後面來讀,後來發現裡面原來還有很多好東西,最後就讓我得獎了。

Q:老師大學時所修習的是歷史系,那老師認為當初所學的對從事科幻小說創作是否有幫助呢?或者個人的成長背景對創作有無關連?

或許是擴大自己知識領域吧。科幻小說其實還是要有人文精神及人文素養去襯托,光是在科學面強調,我認為並不是非常妥當。至於成長背景上,張系國曾在一篇文章分析科幻迷往往因為在現實不能滿足,所以想在超現實裡達到他的目的,或許是有這樣的動因在裡面,而我的成長是比較辛苦,或許也有關係吧。

Q:老師本身的信仰是屬於基督教,那宗教的信仰對老師的創作有無影響?

我有信基督教,不過並不是很入迷。其實我對於宗教並沒有特別的愛惡,只是讓我很感動的是,在年輕的時候曾經看過一篇文章,它談到說在1945年7月美國在新墨西哥試驗人類第一顆原子彈的時候,那些科學家都抱著虔敬的心態在禱告,因為好像公佈了上帝保留千萬年的原子秘密,就是那種敬畏的心讓人很感動。就像中國人說的「敬畏天命」一樣,我想是一樣的道理。 

不一定說有一個固定的神會干擾你的生活,這是還有待斟酌的。所以當我在看一些神的理論時,我比較傾向於愛因斯坦所說的,而愛因斯坦也比較傾向史賓諾沙的觀念,就是說宇宙本身就是神,萬物本身就是神的思想。

Q:老師曾說過:「科幻小說要具備有永恆的文學價值,應該是『科學異想』成分越低,『人文幻想』成分越高。」現在還是如此認為嗎? 

科幻小說假如太著重科技方面,當時代越來越進步時容易被淘汰。所以假如把科技慢慢地減少像童話一樣,就沒有時間的問題,後來我慢慢地有這個領悟,所以就往童話方面去發展。就像《愛麗思夢遊記》,完全沒有科學的成
分,是幻想的小說,所以它才能永久的流傳下去,不會受到時間的淘汰,假如裡面有加諸一些什麼科技的因素,因為科技的本身會不斷地進步,當進步到某一程度的時候,這個小說就會變得缺憾越來越多了,要存在下去的話,
就有點困難了。所以幻想成分加重,它存在的時間可能就越久。
                                                                                                                  

                                                                                                                  

Q:老師曾提到當初在寫作「文明三部曲」(《天堂鳥》、《最後的樂園》、《鼠城記》)
時,是堅持了嚴肅的理念來創作,探討人類未來的問題,那當初為何會有這樣的
創作構想?

當初就想說假如人到達永生的地步時候會怎樣,以及一些人口、環保的問題分別在三部小說中呈現。其實現在想起來,這三本書也沒有寫好,因為太重視故事性了。著重故事性有優點也有缺點,優點是可以吸引讀者來閱讀,缺點會變成深度不夠。

Q:老師曾說當初因為科幻文學不受正統文學的肯定而轉入兒童科幻的經營,在今日科幻文學也漸受文壇注意,那老師會不會再轉而創作成人科幻呢?

我有想再寫一本科幻小說,讓人家看看科幻小說新的模式,而且希望能夠兼顧到人文與科,就像克拉克寫的《三○○一》一樣,中國人應該有這樣的野心,產生一部作品可以拿出去跟別人比。所謂創新的模式是像我當年寫過一本小說《銀河迷航記》,當時確實是創新的概念。其中有兩個創新的概念,一個是人可以複製,另一個是人不但可以複製,而且也可以把思想轉錄進去。那篇小說在當時文壇的影響力就很大,那時是登載在《中央副刊》上,能夠擠進《中央副刊》的文章很少。民國六十五年的時候,《中央副刊》還算是臺灣文壇聚焦的地,影響力還蠻大的,之後還將我那篇小說收錄進《中副選集》裡面。

Q:在老師這些科幻創作裡,老師有沒有最喜歡哪一本呢?為什麼呢?

少年科幻的部份,可算是《地球逃亡》以及《大鼻國歷險記》,至於成人科幻的部份,應該是《最後的樂園》吧。因為那篇小說結構比較分明、敘述場景還不錯,而那本小說則是根據美國一個預言家的預言所寫的。

Q:老師有沒有特別喜愛的國外科幻作家或作品?

艾西莫夫的作品不錯,可能他走的路子跟我比較一樣,就是較強調故事性。還有像卡爾沙根寫的一些通俗科學的東西,其中有很多人文素養包含在裡面,那些作品都很不錯。


Q:老師的筆名為何要取作「黃海」呢?有什麼特殊涵意呢?

因為當初我生病在醫院時,有一位教小說寫作的老師羅盤,對我小說創作影響很大,那當時想說他筆名叫「羅盤」,那我就取「黃海」這樣子。

Q:在1979年(民68年),老師曾在照明出版社策劃一系列科幻書籍的出版,想請問老師的是當初為何會有這一波科幻出版的趨勢,而在這波科幻出版的趨勢中,老師認為成效如何?

因為七○年代末時「星際大戰」和「第三類接觸」造成全世界的轟動,那時我本來在另外一個地方工作,因為我寫的是科幻小說,所以照明出版社的老闆就希望我過去兼職,當時他也認為科幻小說這條路可以推動,而且市面上可以看到一些少年的科幻圖畫書,像太空船、星際戰爭之類的,這些小孩子都很喜歡,所以他們決定走科幻的出版工作。但是在從事科幻出版的工作後,我們發現文字和影像的東西還是有所差別。當時還有國家出版社也有在作,主要是翻譯為主。臺灣那時候的科幻創作則是少之又少。至於成效如何?因為這牽扯到資金的問題,所以它沒有繼續下一波的出版,而且,在出版方面,我認為情況並不是很好,反而像一些帶有科學教育的兒童讀物有它的市場,像《晚安科學童話365》銷售的還不錯,所以那時我就覺得兒童的市場反而有它的需要。在成人市場方面,成人會看電影但是不會去看書。甚至
1980年代初很轟動的「異形」電影,我們也配合電影翻譯了這一本書,但是電影一下片也沒有吸引力了,所以也只銷售一版而已。

Q:老師曾在1980年(民69年)創辦過一份雜誌「飛碟與科幻」,當初為何想要辦這份雜誌呢?這份雜誌的性質是如何呢?後來為何沒再繼續辦下去了呢?

當時書訊蠻流行的,每個出版社多少都有他們的書訊,類似廣告一樣。因為辦書訊可以用新聞紙的郵費,與一般平信的費用差很多,所以出版社可以從郵費省下很多錢,那當時就想說把它(飛碟與科幻)辦得像書訊一樣,因此第一期的形式就好像報紙一樣。後來就想說不如辦個像有冊的東西,這樣就可以販賣了,不過這些東西受限於資料與資金,所以在辦了四期後就沒有再繼續推動下去了。


結 語

在臺灣文學史的書寫裡,科幻小說總是難以被文學史家所重視,但事實上臺灣科幻小說仍有其豐富的文學及文化價值存在。就歷史發展而言,臺灣科幻小說 歷經了「發展期」、「黃金期」、「轉變期」、「再興期」四個階段的變化。從中可以看出早期黃海的辛勤耕耘為臺灣科幻文學史添加了豐富的一頁,在進入八○年代後臺灣科幻文壇於張系國等人的鼓吹奔走之下,逐漸使得科幻小說成為臺灣文學 中不可忽視的一類。另一方面,香港倪匡科幻小說的登臺在當時也引起一股倪匡科幻熱潮,其豐富的想像力與怪誕的情節吸引了無數讀者的心,迄今不滅。所以倪匡的通俗與張派科幻的「文以載道」在八○年代後形成了臺灣科幻小說兩種不 同發展方向。九○年代隨著社會發展的多元化,伴隨而來的意識型態改變也促使 了臺灣科幻的走向漸趨轉變。直到九○年代末,於美回國推廣科幻與科普的葉李華則是試圖將倪匡與張系國二者所代表的科幻路線結合為一,並且在世紀初將臺 灣科幻帶向另一高峰。

科幻小說原興起於歐美地區,原因與其地區的歷史環境和人文傳統有相當密切的關連,而在臺灣甚至整個華文世界由於民族、地域、文化等差異,因此若想 完全模仿或延襲歐美科幻的風格,不僅不可能而且也無必要,所以臺灣科幻的推動者和創作者便相當地自覺想走出屬於華人風格的科幻,他們提出所謂的「中國風味的科幻」作為華文科幻的目標與期許,因而我們可明顯看出臺灣科幻從「西化」走上「中化」的轉化歷程。另一方面,科幻小說原本便有通俗性、娛樂性的趨向,因此如何將科幻小說從通俗地位提升到嚴肅文學的範疇,這方面我們也看到了臺灣科幻作家們的努力。而科幻文學主題演變來看,亦發現臺灣科幻小說從早期的「國族」為主要論調,到近來對「性別」的著重,似乎也顯現出世代、性別之間的差異。

最後,討論臺灣科幻小說的發展必不容忽視的便是文學傳播機制的影響。從 臺灣科幻小說的發展歷程來看,可以發現文學傳播機制的運作對於科幻發展的確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首先,從早期報章媒體對於科幻小說的冷漠,造成科幻 小說「發言權」管道的窄化,到科學雜誌為求真而必須忽略科幻小說作為文學的美感,這些都讓科幻提倡者認知到唯有創辦屬於自己的科幻雜誌才能真正地對科 幻的推廣有所幫助,所以《幻象》的出版也隱含了強化八○年代臺灣科幻勢力的 用意。其次,科幻獎的設立,一方面激發出許多優秀的科幻作家和科幻作品,另一方面對於臺灣科幻的價值提升也具有相當正面的意義。再者,科幻小說的出版 從早期「國家」、「星際」、「照明」等三家出版社到近來有愈來愈多的出版社願意加入科幻市場的經營,這些無疑地對臺灣科幻的發展具有正面的效益。

以往在臺灣,科幻小說在一般社會大眾的心目中是逃避現實的娛樂休閒讀物,而在文壇裡相對於寫實的作品,它又是屬於非主流的文學創作,故在兩者之間,往往得不到正確的評價。可是,三十多年來,隨著有心人的努力,臺灣科幻在亦步亦趨中摸索成長,雖然成果有限,不過也耕耘出一片園地,因此,在這世紀初之際,為三十多年臺灣科幻作一回顧式的審視,除有階段性整理之意義外,對於日後建構起華文科幻的論述或有基礎性的幫助。 

後 記 
                                                              

本書係依據筆者於2002年6月完成的碩士論文《台灣科幻小說的文化考察(1968-2001)》所修改而成的。多年後,再回頭閱讀當初所寫的內容不免感到惴惴不安,其中有太多口語化的語句與不夠完善的立論,以及有些議題和現象是僅能意識到卻無力去處理的,這些都是當年在倉促成文之下無可避免的缺失。今日,承蒙秀威出版社願意將此論文出版,因此得以有機會重新審視自己的論文,也藉此做了些修改與補充,雖說仍可能有所不完善,但對於讓讀者一窺臺灣科幻三十餘年的大致發展,應有所幫助。

本書論述的時間下限訂為2001年,從2001年至今已過了多年,科幻研究在臺灣這幾年裡呈現出更加多元與蓬勃的發展,尤其學院對於科幻的教學與研究已漸趨熱絡,如新竹交通大學的「科幻研究中心」除了已成為臺灣推廣科幻的重鎮外,其中於2003年10月所舉辦的「科幻研究學術會議」無疑地加深了科幻的學術化與在地化。另外,從各類探討科幻的會議論文、研究計畫、碩博士論文的增加來看,顯示有越來越多人關注科幻的相關議題,相信這些對於理解科幻在臺灣的發展必然扮演著正面的助力。

不過相對於科幻在學術和教學推廣上的成果,臺灣本土的科幻創作似乎仍顯得相當薄弱,其中,除了每年舉辦的「倪匡科幻小說獎」依然繼續承擔著發掘科幻新人和作品的使命外,市場上質量俱佳的科幻創作仍不多見。尤其近來受到歐美奇幻文學盛行的影響,科幻與奇幻之間的界線已漸趨模糊,「科幻奇幻化」似乎漸漸成為新的趨勢,雖然這樣的趨勢已讓一些科幻愛好者引以為憂,擔心科幻的主體性終將被奇幻所掩蓋,但這種文學題材與形式隨著時代的轉變而轉變,原無可厚非,也無須焦慮。不過特別值得注意的是相對於科幻所要求的科學性,奇幻創作講求的「幻想設定」似乎讓新的創作者更加容易入手,但也更容易流於「設
定公式化」的作品大量複製,而忽略了作品思想內容的經營,對此,是觀察日後科幻發展時必須關注的重點之一。

基於科幻文學研究者的立場,追溯科幻在臺的歷史發展,除了讓自己更加瞭解其興衰起落之學術意義外,更令自己感動的是從中感受到一個獨特社群在這三十幾年來對於科幻的無比熱情,由於他們的努力,才得以讓科幻在臺灣文學史上呈現出豐富的一頁,為此,本書或可作為其歷史的見證,並向之致意。

最後,在這段學術養成的過程中,許多人曾給予筆者幫助與提攜,首先必須感謝的是指導教授康來新老師,若沒有她的諄諄教誨與耐心引導,學術之路勢必將會更加艱難坎坷。而在就學期間的老師、學長姐們,也給予筆者學術上極多的建議,尤其秦蓁學姐、鴻全學長更是扮演著亦師亦友的角色不斷地督促筆者。也感謝一直給予關心的諸位科幻前輩,他們對於科幻的熱情與經驗,永遠是我請益的最佳對象。另,也須感謝秀威出版社的蔡登山老師願意提供付梓機會,以及詹靚秋小姐容許我一再地拖稿與細心地幫我編輯校對。當然,對於許許多多不論在學術或生命旅程中相遇的朋友的關懷,筆者莫不時時心存感激。最後,感謝一直默默地給予支持的親愛家人,他們永遠是我最重要的精神支柱。 (2008.6.19 )

黃海註:2007年一月,五南出版:黃海《台灣科幻文學薪火錄1956-2005》一書,將台灣出現科幻小說的年代推前至1956,實際只是把出現「科幻意識」的作品推前進入「準科幻」時期罷了,有追本溯源的意圖。傅吉毅的論述,1968定位為台灣科幻元年,是不錯的,正如西方科幻文學評論家將1895年出版的《時光機器》定位為真正的科幻元年,有其深義。1956的科幻---趙滋藩的三本太空旅遊書,香港出版,在台發行,只能說是具有科幻意識的科普作品,缺乏故事性,卻是那時代的畅銷書

以下,附《台灣科幻文學薪火錄1956-2005》黃海的序:

從「最後一葉」說到「泛科幻」視野

大約一九八0年代,我在寫作路上已經摸索渡過二十多年歲月,因著到聯合報工作,薪水收入穩定,上班時間也比一般人短,讓我得有更多時間從事筆耕,我也從傳統文學轉入科幻,並兼開拓少兒科幻,寫出比較像樣作品,難怪洪文珍編選的《1945-1988兒童文學小說選集》(1989年幼獅版)在前言中說:「八十年代,創作少年小說最勤,獲獎最多的是黃海和李潼,黃海以寫少年科幻著名,李潼則著重鄉土的幻小說。」在此之前的寫作,多少是為了貼補生活而寫,急就章難免,當時又沒有電腦,寫作者嘔心瀝血、身心煎熬的情況,只有親身經歷者才能體會。那時,我已產生了一個念頭,寫作者的懷抱要像修行者一般高遠,寫作者要有錢才能寫作;寫作者要有兩條命,一條命工作,一條命寫作。二00四年十二月廿六日下午三點正──暗澹陰雨的時辰,我目送著李潼的靈柩推入火葬場入口逐漸隱沒消失,感傷之餘,幡然猛醒,大他十歲的我,剩下的時日該做點什麼,才能夠在將來與老友相會時,面對他拿的三十四座獎牌無愧於他。 

於是,想要在科幻文學的園地裡再作耕耘,把一生的努力結晶做個交代,在我從聯合報退休後,也寫了不少科幻論述,感謝國家文化基金會給本書小小的贊助,讓我獲得支撐,能夠寫作完成本書,本書中不少文章是過去寫作的重新整理。 

二00五年九月,我到靜宜大學兼任講師,我以欣喜結緣和誠意薪傳,奉獻自己數十年摸索領悟心得,將台灣科幻文學與科幻領域的種種,在大學講壇宣揚傳講,我也公開發表了以下的圖形──未成書出版,卻先在課堂上公布,是我來自我多年來有關科幻文學定義的思考,以下的圖形,也許會讓科幻奇幻文學的牽扯不清稍微有所釐清,我必須承認,圖形不是百分之百精確,它只是一個大致概念罷了,也許能夠對科幻文學的認識有所幫助,它不是科學真理,卻是科幻義理。(註:版面所限,圖形,請閱〈科幻與醫學的交叉點〉一文,請在本部落格尋找。)

在本書內文裡,我解釋了許多科幻概念,而在自序裡,我以自己的新領悟、新發現,使用圖形說明科幻文學的意義,它不僅介於科學與文學兩座大山之間,也和幻想產生奇妙的交集。
想到小時候讀到的美國著名作家奧亨利〈最後的一葉〉的故事,一個重病垂危的女孩,每天感傷望見窗外風雪中的樹葉一片片凋謝了,女孩想著窗外的樹葉一旦掉光了,就是自己生命的枯萎之時,這時,一個落拓的畫家用自己的犧牲,繪下永恆的葉片,垂掛在牆外的樹枝上,那片樹葉便成了永恆的一葉。科幻,就像畫家在枯萎的樹枝畫上的樹葉,可以說是「現實樹枝」 」(科學或邏輯)的想像延伸。雖然是添畫上去的,卻是基於合理想像的畫作,總有超現實的畫家不甘受囿於想像,在樹枝間畫上星星、月亮、太陽,甚至飛鳥、火龍、小飛俠、魔法師。於是,真實的樹枝上有了虛擬的幻象,有時在畫片中再被畫上別的畫片,虛擬中有虛擬,畫中有畫,這就似科幻與奇幻的大融合。稍微舉例便可明白,倪匡科幻獎的諸多作品〈百年一瞬〉、〈Ark-T〉、〈皇陵的祕密〉、〈島嶼湖〉、〈人鼠〉,莫不是科幻加奇幻,或奇幻加科幻,再看近年美國最佳科幻雨果獎,從進入二十一世紀以來的最初四年之內,奇幻小說已經連續三次奪得最佳科幻長篇小說獎,它們是《美國眾神》、《哈利波特:火盃的考驗》、《靈魂魂士》,英語世界是把「科幻與奇幻」綁在一起,反正它們同樣姓「幻」。在這裡,我要創造一個中文的新名詞「泛科幻」,以便指涉容納更多有關科幻奇幻交融混合、夾纏不清的作品,以免去所謂狹義科幻、廣義科幻的紛陳指涉,以「泛科幻」一詞來統括所有姓「幻」的作品,確有它的方便之處;也化解了「真科幻」、「偽科幻」的爭議。 

  科幻小說一向被視為通俗文學,有別於一般主流文學,難以進入主流文學殿堂,也被主流文學所排斥,那是因為科幻文學往科學一端靠攏,偏離文學太遠,當然不被傳統文學所認同。(我則認為是中間文學,否則就沒有那麼多的學術論文在研討它。)電影奧斯卡獎,也從來沒有一部科幻片獲選最佳影片,除了法國的科幻作家凡爾納(Jules Verne ,1828-1905)在十九世紀中葉寫的《環遊世界八十天》──當時還沒有科幻(science fiction)一詞──但一九六七年被改拍電影獲選最佳影片,在二十紀它的科幻色彩已然褪色,勉強稱得上舊題材科幻冒險片;一九六八年的《落花流水春去》(Charly)電影,克里夫‧勞勃遜獲佳男主角獎,電影改編自丹尼爾‧凱斯(Daniel Keyes)的醫學科幻《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Flowers for Algernon), 講的是心智障礙者查理在接受腦部手術後,由白痴變為天才,又逐漸衰退變回白癡的過程。以電影藝術標準而言,科幻片仍然只能獲得較為次要的獎項;連有名的經典科幻《二00一年太空漫遊》也只獲得最佳視覺獎、膾炙人口的《銀翼殺手》則僅獲藝術指導獎、視覺獎提名,未獲獎項。作為科幻文學的推廣者,發現當「泛科幻」一詞可以堂而皇之的廣泛使用之後,我在大學講壇上更可以放言高論:也曾有一部科幻小說獲得諾貝爾文學獎,那就是一九八三年獲獎的威廉‧高汀(William Golding,1911-1993)的《蒼蠅王》(Lord of the Flies),寫的是核子戰爭時,一架飛機迫降在荒島,大人都死了,一群六歲到十二歲的唱詩班的純真小孩,在島上求生卻演出大人的墮落悲劇,陷入暴力與罪惡的淵藪;至於像一九三二年出版的《美麗新世界》、一九四八年的《一九八四》,我們習以為常,琅琅上口說它是世界名著或科幻名著,日本的石川喬司、伊滕典夫的《世界科幻文學總解說》也不錯過將以上三書全部列入,世界名著經典作品──史威弗特的《格列佛遊記》也包括在內。作為文學陣營的作者而言,卻無法阻止這些作品被劃歸「泛科幻」之林,喬治‧歐威爾去世之後,他的夫人就反對《一九八四》被列為科幻叢書,相信歐威爾寫作本書時,他的本意更非為科幻而寫。相反的,在美國有科幻詩人之稱的《華氏451度》、《火星紀事》的作者布雷伯利(R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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