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作家部落格

〈大鼻國歷險記 〉                     ‧黃海‧

傷腦筋博士的實驗室裡，常常在晚上傳出怪聲音，有時候像千軍萬馬在奔騰急走，有時候又像狂風暴雨夾著飛沙走石；有時候像各種飛禽走獸在裡面嚎叫，有時候則像太空火箭發射時的震響和呼嘯，亂哄哄的，好不熱鬧。

傷腦筋博士常常被這些怪聲音吵醒，半夜起來，揉著眼睛走到實驗室查看。卻每次都沒有發現什麼影子或聽見什麼聲音。

「有鬼嗎？」傷腦筋博士自言自語。

「這是什麼時代了，還會有鬼作祟嗎？」他自問自答，「也許是睡覺時，自己作夢所產生的幻覺吧！」 

↑圖：王平，洪建全基金會1988年版本。

每次傷腦筋博士躺回床上去睡後，他做的夢大多是與實驗室的怪聲音無關的。他常常夢見自己駕著太空船，到外星球觀光考察，以了解外星人如何解決他們的垃圾問題、空氣污染問題，還有核子廢料問題。這正是他日夜傷腦筋的事。

沒想到，現在，他卻為自己的實驗室所發生的怪事大傷腦筋。

「如果有鬼，我非要抓到他不可！」傷腦筋博士咬牙齒、摩拳頭、瞪眼睛，臉色脹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有一天晚上，傷腦筋博士就躺在自己實驗室的地板上睡覺，並且準備了紅外線照相機，預備等鬼一出現，就按下快門，讓鬼樣子原形畢露。睡到半夜時，忽然雷聲隆隆，閃電大作。他以為打雷下雨，趕緊起來要關好門窗，免得雨水打進實驗室。

「天呀！」傷腦筋博士低呼了一聲。

外面靜悄悄的，連一點風也沒有。每一棵樹木都是站得規規矩矩的，花草也都肅立不動，沒看見有一株彎腰駝背或發抖的。月亮又圓又大，明亮地掛在沒有雲的夜空中，正從樹梢上對他微笑。

傷腦筋博士咒罵了一句：「有鬼！有鬼！真是有鬼！」他拿著照相機的手鬆了，照相機跌落地上。一手摀著光禿禿的腦頂，一手摀著臉，眼睛透過手指縫隙看出去。黑暗中，除了實驗室裡原有的儀器以外，什麼也沒有，而雷聲和閃電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開燈吧！」傷腦筋博士命令電腦。

「好的，我的主人，」電腦回答的同時，室內電燈已經亮了。

傷腦筋博士一顆七上八下的心，馬上平靜下來。「沒有鬼吧！」他用手擦擦額頭上的冷汗，又問電腦說道：「到底怎麼回事？萬能者，剛才不是我作夢吧？屋子裡面打雷閃電，你也聽見或看見吧！怪可怕的……」

「主人呀！我把你嚇著了嗎？」電腦的兩個眼睛是兩隻電眼，凸出牆壁外面，正在轉動，顯然正在注視傷腦筋博士的一舉一動。

「嘿！萬能者！」傷腦筋博士拍拍自己胸口，嚥了一口口水，壓壓驚，問說：「原來是你在捉弄我？」

「對不起，主人呀！」萬能者電腦終於說出了真相：「我雖然被你命名為萬能者，但是，我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能做。我不能呼吸，聞不到花香，不能享受可口的美食。我不能跑，也不能跳，不能到外面去玩、看山、看水，看不到各種新奇的事物。我只是一架機器，每天二十四小時不斷地在替你工作，實在太乏味！只好自己逗逗樂，弄些怪聲音，嚇嚇你。主人你別生氣呀！」

「唉！那你還想怎樣呢？」

「我想求主人，為我造一副身體，和人類一樣的身體，像小精靈一樣可以自由自在地出去走走看看，不必每天守在實驗室裡。」

傷腦筋博士想了想說：「好吧！我就成全你吧！你不到外面去看看，是不會甘心的！不過，我為你造了身體之後，你到外面不只是去玩玩看看，你得順便替我負責一項任務──把綠色植物的種子，散播到世界各個角落，使我們的地球能夠起死回生。」 

經過不眠不休的工作，傷腦筋博士終於製造出一副與人類一模一樣的身體。他有烏黑的頭髮和眼睛、靈巧的鼻子和善於說話的嘴，外貌清秀，聰明又討人喜愛，差不多十歲小孩的身高。

「嗯！不錯，不錯！」傷腦筋博士細看著他完成的人造人，露出滿意的微笑。他並且把電腦的記憶體和感覺程式，輸入人造人的腦部，再為人造人穿上合適的衣服。

一會兒，人造人轉動眼珠子，注視傷腦筋博士，從實驗臺上坐起來，東張西望。

傷腦筋博士告訴他說：「我現在為你取個新名字，就叫你小豆豆好了。小豆豆的意思是──一顆種子，等待著發芽、成長、茁壯。也許等你遊歷歸來時，地球各處已長出綠色植物，而你自己也真正長大了哪！」

小豆豆把自己的身體轉了一圈，看看雙手，用手摸摸臉，抓抓鼻子，跩跩耳朵，並且活潑地跳躍幾下，緊緊地摟著傷腦筋博士親他，為了實現期待已久的願望，而興奮不已。

「我終於有了身體了！」小豆豆喊著說：「傷腦筋博士，多謝你為我傷腦筋。」又投到傷腦筋博士的懷中，擁抱著他，與他依偎片刻。

傷腦筋博士偷偷地擦掉眼角的淚珠。他放開小豆豆說：「準備出發吧！」然後，按了按手上的遙控器。實驗室的另一個房間，開啟了一道圓形的電動門，升降平臺運送上來一隻背上長著蘋果樹的牛，還有一隻全身長滿青草的綿羊。

「這是蘋果乳牛和青草綿羊。」傷腦筋博士介紹著：「他們都是靠著遺傳工程學的技術，所產生出來的傑作，就是利用改變動植物遺傳基因的方法，製造出來的所謂合成動植物。要挽救地球，只有多增添綠色的植物，過濾污濁的空氣。現在我們製造了這蘋果乳牛與青草綿羊，但願人們能夠知道植物的可貴，珍惜植物，並且懂得不隨便污染空氣和大地。」

「真有意思！」小豆豆撫摸著蘋果乳牛的身體，感到很驚奇。他伸手摘了一個蘋果，咬了一口，說：「真好吃！」

「這是沒有噴灑農藥的，」蘋果乳牛的嗓音重重沉沉的，有如水缸裡傳出：「我的牛奶也歡迎你嚐嚐。」

小豆豆抓著乳牛的奶，往嘴裡送，津津有味地吸了幾口，說：「啊！設計得真好！」

傷腦筋博士指著那隻青草綿羊說：「這隻青草綿羊，有一個重要的用途，那就是他身上的青草，會隨著他跑跳活動，散播青草種子，讓大地有綠色的生機，有更多新鮮的空氣。」

「我們跟小豆豆去旅行，」青草綿羊的高音調從他的喉管裡發射出來，讓人耳膜發癢：「那我們要吃什麼呢？聽說外面的世界，好多地方不長青草的。難道我吃自己身上的青草，他吃自己身上的蘋果？」

「不急！我們到外面去看看！」傷腦筋博士說完，就帶著他們走出實驗室。

小豆豆早已嚇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躲在蘋果牛和青草羊之間，直打哆嗦。但一想，還是逃命要緊，就拉著蘋果牛和青草羊往生態球的方向跑。大鼻王卻飛快地追過來，手拿獸骨作武器，擋著他們的去路。

廣場上停著幾個巨大的圓形球體，上半部是透明的。傷腦筋博士指著它們說：「這種球體叫做生態飛行球，球體的外殼是保護膜。當它關閉起來時，裡面可以完全自給自足，空氣和食物可以循環使用，不需要從外面補充。裡面等於是一個地球，動物和植物是互相依賴生存的。即使你們不打開門來，也可以在生態球裡面住一輩子。但是有一點必須注意的，裡面如果乘客增加了，空氣和食物就會不夠，就不能長久關起門來生活，得從外面補充一些東西了！」

他們走入生態飛行球。裡面大部分是青草和低矮的灌木，還有一個小水塘，養著藻類和魚蝦，角落裡有幾隻雞和鴨。小豆豆和牛、羊、雞、鴨等的食物及空氣，裡面全都有了。還有一間儀器室，用來控制生態飛行球的航行，幾個機械式的簡單機器人，可幫助小豆豆，聽小豆豆的使喚。小豆豆衝進去，跳起來連連拍掌說：「好棒呀！好棒呀！」

傷腦筋博士卻說：「外面的世界可不是好玩的呀！你們出去之後，就會知道怎麼回事啦！就會明白，我為什麼要製造生態飛行球給你們使用。」

「再見！」小豆豆、蘋果牛和青草羊向傷腦筋博士告別。生態球很快地飛起來，直上高空，離開老家。

「啊！怎麼會這樣呢？」小豆豆驚叫了起來。

飛過幾座大山後，他們看到一片光禿禿的土地，枯乾焦黃而龜裂，河流也渾濁發黑，浮著許多動物的屍體。魚兒腹部翻白，鳥類有斷頭的、有散翅膀的，活像破碎零亂的扇子，漂在水面。天空中時而有成排結隊的昆蟲，像黑壓壓的雲一般蔽天而過。

生態球上的自動偵測系統不斷地在活動，並且提出報告：「這一帶的空氣很糟，根本不適合人類居住。」

小豆豆把生態飛行球停靠在河岸旁的岩石後面，然後打開門走出外面四處看看。

突然，不知從哪裡冒出一群披頭散髮、鼻子很大、身材瘦小的人，對他指指點點、叫叫嚷嚷地圍過來：

「那是什麼大球？」

「從哪裡來的人？和我不一樣哪！」

「這是什麼牛？什麼羊？好奇怪啊！」

「有蘋果！」其中一人驚叫起來。

許多人爭先恐後地擠到牛身邊，爬到牛背上，摘了蘋果，狼吞虎嚥，大吃大嚼起來。

「你們放尊重一點，別這樣對待我呀！」蘋果牛喊著，並且發出「ㄇㄡˊ、ㄇㄡˊ」的低沈叫聲。

許多人嚇得倒退了幾步，異口同聲地說：「牛怎麼會說話？」

但是，蘋果實在太好吃了，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大夥兒又爭著去採蘋果吃。其中一個突然想起：「採幾個給我們大鼻王吃吧！」

「慢點，你們不要命啊？也不知道是否有毒，就大吃特吃！」突然，在一塊大岩石後面，走出一個身材較為高大，鼻子也大得出奇的大鼻人，對著眾人喊起來。他就是大鼻王。

眾多的大鼻人飢餓的肚子起伏著，畏懼的目光停留在他們首領的身上不敢言語。大鼻王數著剛才摘蘋果的人：「一個、兩個、三個……十二個。嘿！你們十二個人，不怕死呀？看到東西就吃，萬一有毒或有傳染病細菌，不是全都完蛋了？去兩個人，把檢驗機抬出來，檢查檢查再說。」

有兩人跑到大岩石的後面，抬出一台沾滿灰塵污垢的機器，看來好似幾百年前的破舊機器。十二個大鼻人把自己剛才未吃完的蘋果，分別投入那機器中。大鼻王按了按機器的觸鍵，滴里搭拉一陣響聲。大鼻王吁了一口氣說：「還好！沒有毒。」

眾人高興得手舞足蹈，彼此擁抱著。 

小豆豆早已嚇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躲在蘋果牛和青草羊之間，直打哆嗦。但一想，還是逃命要緊，就拉著蘋果牛和青草羊往生態球的方向跑。大鼻王卻飛快地追過來，手拿獸骨作武器，擋著他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