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人的孤寂 李偉才(第二篇外星人)
  從我家的窗外望,是鄰近的一所教堂及前面一個常常空置著的停車場。我還在讀小學的時候,每晚上床就寢之前,都會熱切地朝那幽暗而寂靜的停車場瞧上幾眼,心裏不斷渴望:終有一天,一艘從億萬光年以外飛來的太空船會從天而降,而我將成為第一個目睹這回事的人,甚至成為歡迎這批天外來客的地球代表。試想想,能夠成為歷史上策一個得悉別個星球上的“人類”是何等模樣的人,那是一件多骱箢人興奮和驕傲的事情啊l
  然而,私底下我還有另一個理由,那就是我深信外太空的生物若真的到訪地球,那將是震撼整個人類社會的劃時代事件,世界很可能因此完全改觀。到時。也許我再用不著天天上學讀書,也無需日以繼夜地埋首溫習,以應付那無休止的各種測驗和考試……因此,你可以想見。我於考試期間瞧窗外望的次數特別多,心情也特別殷切!可惜,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願望每次都落空。如今,求學的階段結束已久,回想當年的情景,不禁暗自失笑。
  我這點個人的經歷,本來不值揮而書之;但當我想到,近數十年來的飛碟熱潮,那背後的心理可又有甚麼分別?思索下來,遂又覺得有一提的價值。
  當然,大部分的人並非跟我兒時那樣,想逃避讀書和考試。他們想逃避的。往往是生活上的營役和工作上的苦悶。他們把希望寄託於外來的衝擊,期望有一些驚天動地的變化以打破現行社會制度的樊籠。或有超人的智慧來解決現今世界所陷的困境。
  誠然,他們的心理也不盡是逃避或寄託的,就像我渴望一睹“外星人”的真貌一樣,他們也被一股強烈的好奇心所驅使,想知道宇宙中除了我們外,是否還有別的高等智慧生物;如果有的話,他們的形態、外貌及至思想感情,是否會跟我們的截然不同?可否跟我們互通心聲?
  近年來,描寫飛碟和星球人的電影,最成功的莫過於史提芬•史匹堡(Stephen Spielberg)的《第三類接觸》(Close En-counters of the Third Kind,1978)和《外星人》(E.T.,1982)。這兩部電影之大受歡迎,正反映了大眾對外太空生命這個題目的興趣日益濃厚。
  普羅大眾對這題目感到興趣,乃是近年來才出現的現象。但少數人對這一題目的著述,卻有著悠久的歷史。
  隨著人類認識到宇宙的浩瀚無涯,而我們身處的這一世界,只是宇宙中極小的一部分,思想敏銳而又富於想像的心靈,便開始提出這樣的一個問題:天文學的研究既告訴我們。滿天璀璨焰耀的星辰,每顆都是一個像我們的太陽一般,自行發光發熱的龐大天體;那末這些光和熱,是否都是自白的浪費掉呢?宇宙之大,是否只有地球這渺小得難以形容的角落寸孕育著生命?人類在宇宙中是孤獨的嗎?
  十六世紀中葉,哥白尼以地動說取代了以地球為宇宙中心的地心說。其中一位地動說的熱烈支持者布魯諾(GiordanoBruno),把這個新的宇宙觀更推前一步,提出了多元世界的觀點。按照這個觀點,在其他太陽的照耀下,還有許多像地球般的世界,這些世界孕育著不同形式的生命,甚至別的人類、別的心靈。然而,正是為了這些“異端邪說上布魯諾於一六00年被當時的羅馬教廷以火刑處死,成為科學界在神權統治下的第一個殉道者。
  但酷刑不能摧毀人們探求真理的精神。“地球只是眾多世界中的一個”這一事實,終於逐步為知識界所接受。以惟導出行星運動三大定律而知名的德國天文學家開普勒,在其一六三四年出版的著作《夢遊記》中,即大膽地假設了月球上也有生物存在。故事裏,月球上生長著一些“朝”生“暮”死,周而復始的古怪植物(月球上的一天約等於地球上的兩星期);此外又有一些巨大的人面蛇身的動物,日間在月球表面活動,而在慢漫的長夜裏,則躲到月球表面下的洞穴中以避嚴寒。這篇二百多年前的作品,可說是對外星人作出臆測和描寫的首次嘗試。
  一七五二年,法國哲學家伏爾泰(FrancoisVoltaire)在它的一篇著作中,描寫了分別從土星和天狼慧來的兩名星球人。但我們除了知道這些星球人的個子比地球人高出很多外,其他的可說一無所知,原因是伏爾泰並非著意探討外太空生命這一題目。他塑造這兩個外星來客,只是藉以揭示和諷喻當時社會上各種道德、倫理和政治等問題而已。
  相反,在一七五五年出版的《宇宙體系論》這本嚴肅的學術者作裏,德國的著名哲學家康得(lmmanueiKant),則以認真的態度寫了一篇《以人的性質的類比為基礎對不同行星上居民進行比較的一個嘗試‘他以各行星的受熱程度不同出發,認為比地球離太陽近的水星和金星,其上的居民必是較為粗笨和遲鈍;相反,地球以外的行星如土星、木星等,其居民則輕巧和靈活。雖然康得的這種推論不大符合科學,但他將事實和臆測、推理和想像結合起來的這種嘗試,實已具備了良好科幻構思的特質。可惜當時科幻小說尚未流行,否則他可能成為一個十分出色的科幻小說作家呢!
  然而,個別的學者雖有思索外太空生命這個問題,但對一般人來說,這一觀念仍是十分陌生甚至難以接受的。法國的凡爾納雖足現代科幻小說的鼻祖,但它的作品並沒有觸及這一題目。真正的突破來日一八九八年出版的《宇宙戰爭》(TheWar of the Worlds)一書。在這部筆觸生動、扣人心弦的小說裏,英國的科幻宗師威爾斯描繪了一幅火星人侵略地球的驚心動魄景象。看過這本著作的人,都不會忘記書中首章裏的這一段話:“……然而,在茫茫太空的彼端,存在著另一族類,他們之比我們先進,就有如我們比諸地球上各種生生滅滅的走獸一般;他們智慧高超、冷峻而又至無憐憫之心,此刻正以貪婪的目光注視若地球,並慢慢地擬定出一個征服人類的計畫……”
  故事的內容十分簡單,它敍述火星上有一個古老而又科技先進的文明。由於火星的氣候日趨乾涸,這些火星人雖然建造了規模龐大的運河系統,但仍解決不了日益嚴重的水源問題。為了逃避因缺水而滅亡的厄運,他們決定移民到地球這個環境遠為宜人的星球。
  一艘一艘的飛碟開始降落在倫敦的市郊,地球上的武裝防衛一一被飛碟上射出來的“死光”所摧毀。就在人類節節敗退,整個地球眼看就要被征服之際,進侵的火星人卻突然離奇地死去,人類亦因此倖免於難。原來那些火星人的武器雖足所向無敵。但他們本身卻因為不適應地球的環境,對地球蔔的病菌毫無防禦能力幾最後竟死在一些很普通的地球病菌手上!
  《宇宙戰爭》一出,“火星人”這個名詞遂不脛而走,而“外太空生物侵略地球”這一意念更是大行其道,成為“往後數不清的科幻小說的題材。此外,書中描繪的飛碟、死光(原書中叫“熱射線”)以及貌似八爪魚的星球人,都成為科幻界中的樣板。這書實不愧為科幻小說的經典之作。
  以《大國民》一片傳頌於世的美國戲劇鬼才奧遜•威爾斯(Orson Welles),在一九三八年的萬聖節而夕,以《宇宙戰爭》為藍本,在電臺廣播中煞有介事地報導了火星人突然侵略地球的消息.。不少人聽後信以為真,紛約惶恐萬狀的奔相走告,有些甚至駕車逃走,成為了廣播史上一個最大的惡作劇。
  一九五三年,荷裏活正式將這本小說搬上銀幕,令更多人對這個故事更為熟悉。
  另一方面,科幻小說的不斷向前發展,已大人地超越了《宇宙戰爭》一書的範圍。好了,現在就讓我們來看看,自這書出版至今的大半個世紀,以外星人為題材的-些傑出作品吧。
  《宇宙戰爭》出版後十四午,以塑造泰山這個傳奇人物而聞名於世的作家巴勒斯,創作了一系列有關火星的歷險故事。雖然嚴格來說。這些作品只是一些驚險和曆奇性質的幻想小說,並不以探討外星人這個題目為中心,但其間所描述的火星人。稀奇古怪、多姿多采,令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而且更開創了所謂“突眼怪”(REM,bug-eyed monster)這一外慧人形象的潮流。
  故事的主人公約翰•卡特抵達火星的方法——憑一股神奇的精神意志——是毫不科學的,但在他抵達之後。巴勒斯所描繪的火星,卻是儘量以當時的天文學家洛韋鋼所推想的景象為藍本。在那兒,居住著很多不同的部族,其中的綠人族,身高達三公尺,有四條臂胳和滿嘴白森森的獠牙,眼晴則長在一對觸鬚之上;除此之外,還有文化最高的紅人族,以劫掠為生的黑人族,以狩獵為生的黃人族,其餘還有無頭族、吃人族等等極盡古怪的族類。這些部族互為水火,在火星那抑極度乾涸和空氣稀薄的環境下拼個你死找活,
  自一九一二年直至一九五0年的三十多午間,巴勒斯共寫了十一部以火星為背景的小說,先後風魔了成千上萬的讀者,並觸發了小少人閱讀甚至創作科幻小說的興趣。
  一九三四年,一個寂寂無名的年青作家溫鮑姆(StanleyG.Weinbarlm)發表了《火星漫遊》(A Malrtian Odyssey)這個短篇小說,轉瞬間受到“熱烈的歡迎和一致的讚譽。這個短篇被公認為外星人科幻中的經典,究其原因。是溫鮑姆在故事中所塑造的火星人,令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覺,他們既不是一心只顧征服地球的八爪魚,也並非只是加上了三頭六臂,但基本上和人類無異的外星部族。他們有著與我們不同的文化、不同的生活態度和不同的思維方式。但在這種種奇特差異的背後,這些活像駝鳥般的火星土著,卻又誠實得可愛。它們對地球人的友善和信任,最後卻換來“狡詐和欺騙,千令他們失去了歷代相傳的聖物,使人覺得既可笑又可憐。
  可是,在那個年頭。親善可愛的外星人仍未是科幻小說中的主流。外太空是恐怖和死亡的來源,仍是很夠引人入勝的主題。一九三八年坎貝爾(John W.Campbell)所著的短篇《誰赴那方?)(Who Goes There?),就是恐怖叫幻小說的代表作。故事描述一群科學家住南極的冰層下,發現了二千萬年前抵達地球而僵凍了的外星生物。這雙形狀恐怖的怪物在解凍後逐漸蘇醒,但迅即逃脫並藏匿起來。南極基地中的人員接著一個個地離奇失蹤,整個基地遂陷入了疑神疑鬼的混亂之中。原來這只逃脫了的外星生物能夠隨意變形,而且只要吃掉一個生物,便能變得跟那個生物一模一樣。基地裏死裏逃生的科學家,跟這變形的怪物進行了慘烈的鬥爭,最後終於將他殲滅。一九五一年荷裏活把這故事改編後拍成一部名為《異物)(The Thing)的電影,但效果比原著可差得多了。一九七八年,以核突和震栗效果成為賣座電影的《異形》(Alien)。其靈感基本上亦來自這篇著作。八十年代荷裏活把原著重拍。在港上映時名為《怪形》。由於特技的進步,電影中的核突處比《異形》尤有甚之。
  一九五一年,海因萊因把變形的外星侵略者這一意念繼續發揮。在它的長篇小說《傀儡主人》(ThePuppetMasters)中,一些有如巨形變形蟲的外慧生物秘密地侵略地球。他們以寄生的形式黏附在受害者的脊椎間。並滲透到他們的中央神經系統中去,從而操縱他們的思想行為。由於作者的筆觸細膩,描寫真實,全書讀來不禁使人毛骨棟然。
  承襲這一傳統卻又獨樹一幟的,是奧爾迪斯於一九六六年所作的《唾液樹》(The Saliva Tree)。這篇作品是奧氏特別為了紀念威爾斯誕生一百周年而為的。文中用了半恐怖半幽默的手法,敍述一些隱形的外星人在一個農莊裏搗亂:一生如豬、牛等的家畜離奇地死去,而屍體都只是乾癟癟的一副皮包骨。屍體內空空如也,就像泄了氣的氣球。農莊的主人最先是大惑不解,後來經過了步步追查,才發現了事實的真相:原來那些外星人不單擇肥而噬。而且能分泌出一種超級強力的唾液,可以把那些家畜體內的肌肉和內臟先行溶化,變成糊狀,然後再由他們吸吮吞食!
  在電影和電視製作中,外星人侵略地球永遠都是一個吃香的題材。除了方才提及的《異物》和它的現代版《異形》和《怪形》外。另一部經典之作是一九五五年的《軀體偷奪者的入侵》(Invasion of the Body Snatchers)。在電影中,一些像巨型豆萊般的外太空植物降落到地球上。這些植物不單可以控制附近的人的思想感情,還可以在體內複製出與某人一模一樣的一副行屍走肉。由於電影的表現手法和氣氛營造出色,看來使人有不寒而慄的感覺。
  在電視製作中,曾在香港播映的有較早期的《侵略者》(The Invaders)和較近期的《天魔劫》(V)。前者敍述男主角目睹外星侵略者的飛碟秘密降落地球,但到處也無法說服周圍的人相信這一事實。後者則敍述外星人以友善的姿態來到地球。並取得了地球人的愛戴和信任。到後來才揭示,他們原來包藏禍心,一意要勞役人類。征服地球。
  在眾多以外慧人為題材的科幻製作中,外星人也不盡是以惡魔或是侵略者的姿態出現的。雖然友善的外星人確是較為難以構成戲劇性的衝突,但近年來科幻電影的一股趨勢,正是把外星人描繪成友善的使者。帶動這一潮流的,是史提芬•史匹堡一部充滿童真和溫情的《外星人》由於這部電影風魔全球。往後的電影大都以人類能夠和外星人建立友誼作為大前提。在一部較近期的電影《天繭》(Cocoon)之中,外星人不單跟地球人建立友誼,並且能幫助一群老人回復青春,前往另一個世界重過新的生活。由恐懼外星人會帶來死亡和災難,到渴望外星人能帶來恩賜與奇跡。科幻電影所反映的這種奇妙的心理轉變,實在是社會心理學一項十分有趣的研究課題。
  能夠打破友善與敵對的框框,把人類與外慧人的關係提高到一個嶄新境界的。不;是別人,正是享譽世界的科幻作家克拉克。他於一九五三年出版的《童年的終結》(Childhood's End),至今仍有不少讀者認為是他最出色的作品。
  故事的開場,是著似俗套的外星人抵達地球。龐大的太空船紛紛在世界各地的上空出現。但跟以往的作品不同,作者極其合乎邏輯地指出,由於外星人的科技比人類的高出很多,後者根木毫無反抗的餘地即被徹底地征服。但這些外星人的目的不在於勞役或是掠奪。他們只足以近乎神一般的威力,禁絕“地球上的一切壓迫、殘殺以及各種紛爭;他們以監護人的姿態,帶領人類步上理性和繁榮的康莊大道。到了全書的下半部,情節卻峰迴路轉:原來那些外星人的智慧和科技雖然都比地球人超出很多,但他們實已到了一個進化上的死胡同,不能再有突破。相反,地球人這一較為落後的族類,卻擁有特殊的天賦和潛質。這些外星人到訪地球,實在負有一個非常重大的使命。那就是引導人類攀上一個進化上他們可望而永不可即的高峰客。書末,人類逐漸蛻變。終於脫胎換骨,躍升至精神上的一個新境界。外星人眼看自己一手栽培的孩子童年已逝。遂黯然功成身退……
  全書意境深遠,想像高超,最後外星人悄然引退一幕,更是動人,筆者初看時竟禁不住潸然淚下。
  霍爾(Ered Hoyle)是劍橋一位赫赫有名的天文學家,他在五十年代提出的恒穩態宇宙論,曾經是近代宇宙學中一個主要的理論。雖然這理論已為科學界所揚棄。但他在另一方面的成就,卻是至今仍享有崇高的地位,那就是他在一九五七年所為的長篇科幻小說《黑雲》(The Black Cloud)。
  小說上述一團龐大無比的星際氣雲,偶然地闖進了太陽系的範圍,並把太陽與地球相隔起來,引起了地球上空前的大災難。後來,全憑一批科學家同心協力、堅毅不拔的奮鬥,建立起一個研究基地。在他們的努力研究“終於發現那團氣雲原來是一種極其特殊的生命形式,而且具有高超的智慧。其中一名科學家以無線電波致力與這黑雲建立通訊。到最後,氣雲終於離開了,地球也從浩劫中復蘇過來。雖然那氣雲極想幫助地球上的人類,並企圖把它擁有的大量知識傳授給我們,但由於相互的智力水準相差太遠,心靈上的世界又相異太大,實在難以溝通。那位元企圖與黑雲建立通訊的科學家,亦終於弄至心力交瘁,最後陷入瘋狂的境地而死去。不過,他也因此成為人類歷史上的英雄。
  書中那大膽的想像構思,嚴謹的科學推理,細膩的筆觸。還有那廣闊的佈局和視野,皆足以使之成為現代科幻小說中的經典而無愧。
 


星際探索的事實興臆測


 科幻大師克拉克(Arthur C.Clarke)曾經說過,人們對一些新生事物的態度,通常都要經歷三個階段:
  “簡直是廢人說夢!忘了它吧!”“唔,這也許是可行的,但不值得去做。”“我早就說這是個好主意!”
  太空探險這項新生事物,當然亦經歷了這三個階段。事實上,能夠飛往神秘的星空,一窺造物的奧秘是人類最古老而又浪漫的夢想之一。但直至不久之前,這一夢想仍遭受不少有識之士的嘲笑和斥駁。即便在二十世紀初,仍有一些科學家撰寫專文,證明太空航行是沒有可能的。
  人類如何能擺脫地心吸力的束縛。飛出太空?這確曾是一個難以解答的問題。科幻小說的鼻祖凡爾納雖以科學知識廣博見稱,但他在故事中把主角送往月球的方法,卻是有違科學的。在《從地球到月球》一書中,他描述科學家建造了一尊超級的大炮,然後把太空艙和艙內的船員像炮彈般射上太空。但簡單的計算顯示,要令太空艙獲得擺脫地球引力場的“逃脫速度”(escape velocity),發射時的加速力必會將艙內的人或物都壓得粉碎!
  三十六年後,現代科幻宗師威爾斯亦寫了一本有關月球探險的小說《最先抵達月球的人》。這次,威爾斯索性擺脫了當時的科學局限。以大膽的想像假設有一種反重力的物質cavo-nte存在。小說中的主人公正是利用這種cavorite建成太空囊,從而飛抵月球的。
  但在這本小說發表之時。一整套切實可行的太空飛行力案,已在俄國的一個小鎮裏成形。建立這個方案的先驅,正是我們方才在前一章 所提過的齊爾考夫斯基。
  齊氏正確地認識到,要在沒有空氣的太空裏飛行,無需依賴外在介質提供反作用力的火箭推進,是惟一可行的途徑。更因為火箭可以由慢而快地逐步加速,火箭內的人可免受巨人加速力的損害。齊氏根據他在火箭原理和天體力學方而的認識,全面和系統地分析了體現太空飛行所需的各種條件。他所推導出來的公式,成為了人類征服太空的鑰鎖。
  當然,要將齊氏的夢想變成現實。還需經歷一段漫長和曲折的道路。在這道路上,貢獻最大的是美國的戈達德(Robert Coddard)。他以堅毅不拔的精神。在二三十年代獨自進行了一系列突破性的火箭飛行實驗,奠定了現代火箭技術的基礎。它的貢獻,為他贏得了“太空航行技術之父”的美譽。
  在今天,就是二歲的小童也知道火箭是征服太空的工具。但在科幻小說中,一些作家的想像力早已超越了火箭技術,而企圖找出一些比火箭更優越的太空飛行途徑。
  其中一種最流行的途徑。就是回復到威爾斯所提出的“反重力”(anti-gravity)或是“慣性抵消的推進器”(inertialess drive)這一概念。這種途徑的吸引,在於它無需像火箭推進般需要大量的燃料,因此可以讓極大型的結構馳騁放太空之中。把這意念推到極至的是英國作家布利殊(JamesBlish)。在他那著名的《飛行城市》系列('Cities in Flight'series,1950-1962)中。馳騁於星空中的不是太空船而是整座城市!這些“飛行城市”的出現,全賴一種叫“陀螺轉”(spindizzy)的推動器,而推動器的原理,基本上就是“反重力”或“慣性的抵消”。
  但要留意的是。由於重力的傳播速度也只是光速,“反重力推進器”的速度最高亦只能等於光的速度每秒三十萬公里。以日常生活而言,這個速度已是快得不可思議;但若把它放到浩瀚的星際空間之中,則比蝸牛爬行還慢。科幻作家如何設法解決這個問題,我們稍後將有較詳細的介紹。現在,讓我們先看看一個看似荒謬,但原則上卻行得通的大膽構思。
  首先我們要明白,根據萬有引力的性質,一個物體(例如人造衛星)環繞地球一周所需的時間(稱為週期),與這物體跟地球的距離有若一定的關係。大致來說,距離愈遠週期愈長。而在某一個距離之上,連動週期將會剛好等於二十四小時。由於地球自轉一周需時也是二十四小時,結果便是:相對于地球上任阿一點來說,處於這一距離的物體,將好像固定在天空中的某一點,而不會像其他天體股東升西落。以這個距離為半徑的軌道。我們稱為地球同步軌道(Reosynchronous orbit)。這一軌道的重要自然不在話下,例如把全球連成一體的通訊衛星和不斷地監察著天氣變化的氣象衛星,大都集中在這一軌道之上。
  但一些富於想像力的科學家則更進一步。他們假想在同步軌道建立一個大型的太空站,然後出太空站放下纜索。直達地面!若在纜索上系上車廂,我們不是有一輛“太空纜車”或“太空升降機”(space elevator)了嗎?這一設計的美妙之處,在於我們無需耗費大量的燃料,以激烈的方式沖出地球的引力場;而可以用小量的能源,以優閑的方式徐徐而上。但問題是:纜索所要承受的重量是人得驚人的。此外,纜素的不同部分處於離地面不同的距離,因此它們的“自然週期”亦應各不相同,結果將是纜索被撕得四分五裂。簡單的計算顯示,人類迄今製造的最堅紉的材料,仍遠遠抵受不了這些巨大的切變力量。要把“太空升降機”從夢想變成現R,我們必須發展出一些強度比精鋼甚至碳纖維還要大千百倍的特殊材料。
  在實驗室中製成這種材料固然絕不容易,但在科幻作家的豐富想像中,這自然不構成任何困難。最先把“太空升降機”這一意念用於科幻小說,並詳細地敍述這一空前巨大的工程如何實現的,正是有“太空先知”之稱的科幻大師克拉克。但他也只是領先了數個月。因為無巧不成書,在他的《天堂的噴泉》(Fountains of Paradise,1979)出版後不久,另一位科幻作家謝菲爾德(Charles Sheffield)亦發表了《天網》(TheWeb between the Worlds,1979)這本長篇小說。兩本小說之間雖絕無抄襲成份,但背後的意念甚至故事的內容都十分相似。在科幻創作的歷史上,這可說是頗為有趣的一次巧合。
  “太空升降機”這一意念若真能付諸實踐,將會使人類的太空探險事業向前跨進一大步。嚴格來說,太空探險實可分為“行星際探險”和“恒星際探險”兩大部分。前者指的是太陽系以內的探測,後者指的則是太陽系以外的探測,兩者所面對的技術困難是頗為不同的。現在,就讓我們先從行星際探險的科幻作品說起。在早期的科幻探險小說中,我們的月球是一個主要的探險對象(如凡爾納和威爾斯的作品)。但隨著人們對月球認識的加深,知道那是一個了無生氣、荒涼死寂的世界後,探險的目標,很快便轉移到太陽系中的其他行星去。較為突出的例外,是克拉克的一本災難式小說《月球歷險記》(A Fall ofMoondust,1961)。
  閱讀這大半個世紀以來有關探索太陽系的科幻故事。就有如重溫同一時期內,天文學家對太陽系認識的歷史。一個好的科幻作家,作品的內容必須符合科學事實。但他所依據的事實,總不能超越當時科學界的認識水準。於是,科幻作家筆下的金星,由基本上與地球無異的“姊妹行星”,變成酷似地球遠古時代的熱帶沼澤和叢林,再變成一個滴水全無、終日為風沙所刮蝕的沙漠,再變成一個碧波萬頃的海洋,再變成整日下著硫酸雨的高溫煉獄……真可說洋洋大觀,應有盡有。欲一睹這些不同的金星面貌,可參看奧爾迪斯(Brian W.Aldiss)所輯錄的選集《再見金星》(Farewell,Fantastic Venus)。
  火星方面也好不了多少。自洛韋爾(Percival Lowell)宣稱在火星表面發現運河以來,不少科幻創作都把火星描繪成一個古老但垂死文明的家鄉。很不幸,隨著火星的真面貌逐步被揭示,作家筆下的火星生物便愈變愈低等,及至“維京號”太空船降落火星,已再也沒有人寄望火星上會有甚麼有趣的生物存在——至少不足以構成有趣的探險故事。
  我們今天知道,火星的大氣異常稀薄,大氣壓力只有地球上的九十分之一;金星的大氣卻極為濃密,壓力等於地球上的九十倍(想知道兩倍大氣壓力是怎麼樣的一回事,可潛水到十公尺深處便知,至於九十個大氣壓力,照比例計算下去便是)。此外,火星嚴寒而金星酷熱,而且兩者都極缺乏氧氣。很難想像有甚麼生命能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生存。
  雖然如此,但純粹從小說的角度來看,不少以火星或金星為背景的作品都是饒有趣味甚至發人深思的,雖然與已知的事實不符,但仍很有閱讀的價值。從巴勒斯(Edgar RiceBurrouRhs)的驚險曆奇系列,到路易斯(C.S.Iewis)富於哲理和宗教意味的寓言《離開寂靜的行星》((Out of theSilent Planet,1938);從佈雷德伯裏(Ray Hradbury)充滿浪漫與懷舊情調的《火星紀事》(The Martian Chronicles,1946),到克拉克實是水事的《火星之沙》(The Sands ofMars,1951),都是以火星為題材的出色作品。較為令人難忘的金星故事。則有路易斯的《金星漫遊》(Perelandra,l943)、安德遜(Foul Anderson)的《豪雨》(The Big Rain,1954)及澤垃史尼(RoRer Zelazny)的(金星漁夫》(The Doors of His Face,the Lamps of HisMouth,1965)等。
  在諾斯(Alan E.Nourse)於一九五六年所寫的短篇《橫越永畫面》(Bright side Crossing)中,橫越水星永遠向著太陽的那一面,成為了像征服喜瑪拉雅山般的誘惑和挑戰。故事的結局,充分地反映了人類那種冒險犯難、勇往直前的精神,可惜的是。天文學家往後的發現指出,水星根本沒有永遠向著太陽的一面。而阿西莫夫以此為故事關鍵的一篇科幻偵探短篇,整個佈局亦因此而全盤破產。
  由於水星太過接近太陽,而且既無大氣又無水份,因此從來便很少人假設水星之上會有生物存在。一個較突出的例外是馮內果(Kurt Vonnegut,Jr.)的長篇小說《泰坦星上的女妖》(The Sirens of Titan,l959)。書中描述在水星的洞穴深處,居住著一些靠各種震盪作為能源的奇異生物。
  木星是太陽系內最大的行星,直徑比地球大十一倍。這樣的巨無霸,自然吸引了不少作家的注意力。阿西莫夫曾派特製的機械人到木星作為人類的使節(Victory Unintentional,1942),克拉克則要由人類親身乘坐氣球到木星的大氣中流覽(A Meeting with
  Medusa,1971),而布利殊則描述人類在木星的巨大引力場中進行一個史無前例的物理實驗,這實驗終於使人類獲得可以馳騁於星際空間的自由(They Shall HaveStars,1956)。後兩篇作品,對木星上壯偉的景象和暴烈的環境都有很生動的描寫。
  此外,木星的幾個巨型衛星,亦是不少科幻故事發生的所在地。海因萊因(RobertA.Heinlein)的《天空中的農夫》(Farmer in the Sky,l950)、阿西莫夫的《木星的月後》(The Moons of Jupiter,l957)、和本福德(GregoryBenford)的《木星計畫》(The
  Jupiter Project,1975)等,都是這方面的例子。隨首太空探險揭示這幾個世界是如何的有趣,以它們為背景的作品在將來勢必激增。較著名的近例是克拉克的《二0一0:第二次太空漫遊》(201O:A SecondOdyssey,1982)。書中描述木星四大衛星中的木衛二(Europa,又名歐羅巴)有一個冰封的黑暗海洋。海洋中環存在著一些原始的生命。
  土星基本上是一顆與木星十分相像的巨型氣態行星,但由於離我們比較遠,所以在科幻故事中出現的次數比木星少得多。然而。在形態上,土星有一點是得天獨厚的,就是它擁有一個龐大而美麗的光環系統。在以土星為背景的故事中,作者都不會忘記以動人的筆調來形容這一太空奇景。除作觀賞外,首次想到開發這光環的科幻作家不是別人,正是科幻大師阿西莫夫。他在《火星之道》(The Martian Way,l955)這個短篇裏,描述火星上的移民一方面要解決供水問題,另一方面又要擺脫地球的控制,終於想到了前往土星。把組成光環的那些碩大冰塊捕獲並帶返火星,從而一舉保證了火星的獨立與繁榮。由於故事取材新穎,構思大膽,已成為太空探險小說中一篇小小的經典。另一方面,在克拉克的小說《二00一太空漫遊》中,土星的一顆衛星土衛八(Iapetus)7是書中的主角,因為座落其上的,是外星文明特地為人類建立的“星辰之門”。但由於製作問題,電影中把土星改作了木星,而方才提出的續集《二0一0》,連小說也索性改了以木星作背景。
  土星的最大衛星泰坦(Titan),是太陽系內惟一擁有大氣層(成份似甲烷和氫為主)的衛星。以這天體作背景的長篇小說,有馮內果的《泰坦星上的女妖》和克拉克的《帝國地球》(lmperial Earth,1975)。在短篇故事之中,克拉克的《上升的土星》(SaturnRising,1962)描述一著名巨富如何實現畢生的夢想在泰坦上興建酒店,是一篇令人難忘的作品。
  遙遠的天王星和海王星亦是氣態巨型行星,但體積跟木星、土星等相比則差了一大截。天王星的自轉軸傾斜達九十多度,還擁有一個小規模的光環系統,木是一顆頗為有趣的行星。但奇怪的是,以此作為背景的科幻小說並不多見。科幻作家似乎較喜歡選擇更遙遠而我們所知更少因此也更神秘——的海王星作為故事的背景。
  斯特普爾頓(Olaf Stapledon)在它的钜著(最後和最初的人)(The Last and FirstMen,1930)之中,描述人類二十億年後的子孫移居海王星,並在那兒靜候死亡的來臨。安東尼(Piers Anthony)在它的力作《超攝鏡》(Macroscope,1969)之中。則描述一班被聯合國追捕的科學家在海王星的月後特列頓(Triton)之上建立基地,最後更透過外星人給予的超級科技,飛進海王星內部並以整個星球作為恒星際探險的工具!海王星的月後亦是迪蘭尼(Samnel R.Delany)的長篇小說《特列頓》(Triton,1976)中的背景。在小說裏,人類在特列頓之上建立了一個“模糊異體烏托邦”(ambiguous heterotopia),成為了人類各種不同的生活方式——特別是性生活方式——的一個試驗場。
  冥王星是太陽系最週邊的行星,要到一九三0年才被科學家所發現。由於它體積細小和過於黯淡,我們對它所知的實在少得可憐。在科幻小說中。它大多被描繪為一個寒冷、黑暗和死寂的世界,惟一的用處是作為人類探測星際空間的一個前哨站
  回到較為溫暖的太陽系內圍,處於火星和木星之間的小行星常是較多科幻故事發生的所在地。例如阿西莫夫的處女作,就以小行星帶中排行第四的灶神星為故事的背景(MaroonedoffVesta,1939)。其他的故事,大都以小打星帶為太陽系的主要採礦區,也有些形容其為太空強盜出沒的區域。前者的例子有尼文(Larry Niven)的“已知太空”系列('KnownSpace'series)和安德遜的《飛山的故事)(Tales of theFlying Mountains,1970);後者的例子則有阿西莫夫的(小行星帶的強盜)(Pirates of the Asteroids,1953)和諾斯的(外環的侵略者》(Raiders from the Rings,1962)等。克拉克有兩個短篇都是以小行星為題材的,一篇描寫一個太空人如何在一顆細小的小行星上與追殺它的一艘太,空船捉迷藏(Hide andSeek,1953),另一篇則描寫科學家以一顆小行星的掩護來進行近距離的太陽觀測。但因技術上的錯誤,其中一名太空人差點兒被太陽燒焦而送命的經過(Summer time on Icarus,1950)。最先以彗星為故事題材的。首推凡爾納於一八七七年所寫的'Hector Servadac'(一英譯本命名為'The Comet IsComing')。在小說裏,一顆彗星以近距離擦過地球,差點兒便和地球撞個正著。小說中的主人翁卻趁著這一機會飛進彗星探測,最後還隨著彗星邀遊太陽系。
  克拉克亦寫了一個以探測彗星為主題的故事。在《彗星探險》(lnto the Comet)這篇故事中,克氏描述一艘太空船與著名的哈雷彗星會合,並飛進彗慧星中進行研究,但由於船上的電腦失靈,不能計算出脫離的軌跡,幸虧船上的人靈機一觸。以自製的算盤進行計算,才終於脫險。
  另一個以探險為題材的故事,是魯倫(DuncanLunan)於一九七二年所寫的《彗星、紀念石堆與文物囊》(The Comet,the Cairn and the Capsule)。在這個短篇裏,探險隊不單深入彗星的內部,還在那兒發現“外星人遺留下來的一些標記。
  最後要一提的是,以上提及的金、木、水、火、土等九大行星,再加上所有小行星和彗星等的品質,實在還不及整個太陽系品質的百分之一!原來太陽系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品質,都集中在它的一家之主——太陽那兒。太陽是一團非常熾熱的氣體,表面溫度達六幹度,比鋼鐵的熔點還要高得多。我們實在很難想像,人類如何能夠駕駛太空船對它進行近距離探測。
  雖然數量比較少。但是描述飛往太陽的科幻作品仍是有的。一九五三年。佈雷德伯裏以其一貫的浪漫手法,描述一艘太空船飛往太陽,並攫走了其表面部分的“偷天神火”壯舉(Golden Apples of the Sun)。一九七零年,湯瑪斯(Theodore L.Thomas)則更描述人類為阻止因太陽能量變動而引起的災難,派人飛進太陽的核心川糾正熱核反應的平衡(The Weather on the Sun)。這些驚心動魄的描述,充分反映了人類的沖霄壯志。以及那份敢於戰天門地的大無畏精神。
  在離開太陽系之前,有必要一提沃爾特斯(HughWaiters)及阿西莫夫(以保羅•法蘭士——Paul French——為筆名)兩人所寫的少年科幻系列。因為兩人的作品之中,每一部都分別以太陽系內某一天體作背景,前者寫的是較直接及單純的探險故事(如Expediti on Venus,Destinati on Mars,Mission to Mercury等);後者則是推理性質的驚險小說(前面已介紹過其中一部分如The Moons of Jupiter,此外還有(Oceans of Venus,The Big Sun of Mercury等)。還有另一些以太陽系各個天體作背景的故事,可見諸由阿西莫夫、格林堡(Martin H.Greenberg)和沃(Charles G.Waugh)——阿西莫夫的“三人組”——合編的選集《科幻小說中的太陽系》(The Science Fictional Solar System,1979)之中。
  太陽系雖然遼闊,但就以今天的科技水準,往來各行星之間也H是數月至數年間的事,困難雖然很大,但並非不可克服。可是。離開了太陽系之後,就算把現時的科技水準推到極至,星際問的旅程也是數十年、數百年甚至數千年的事情。在科幻小說作者來看,要克服這方面的困難,是一項對想像力的最高挑戰。
  科幻小說作家可從三個角度來處理這個問題。第一個角度是接受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承認在這個宇宙中,光速是一切速度的極限,而且任何有品質的物體,速度愈接近光速時,品質會變得愈大,加速也愈來愈困難。因此,任何未來的星際探險船,最多只能以光速數分一或甚至數十分一的速度飛行。
  從這個大前提出發,我們立即可以察覺,一般人心目中所想像的星際探險,乃近乎不可能的一回事。離我們最近的恒星也有四點三光年之遠,其他的恒星,距離更是以數十、數百甚至數千光年計。試想想,就是以光速的十分一去探訪我們最近的鄰居半人馬座南門二的比鄰星,單程需時四十三年,一來一回的時間最快也要八十六年之久。若將太空船必要的加速、減速和抵達後的探測時間計算在內。一次這樣的旅程將比普通人一生的壽命還要長。至於更遠一點的恒星,也就更不用說了。
  為了克服這個困難,小說家想出了好幾個辦法。
  第一個是“諾亞方舟”式的多世代旅程。也就是說,我們建造一艘十分龐大的太空船,船上的設備構成一個可以自給自足的封閉生態系統,能夠養活數十至數百人作長途的飛行。登上這艘“方舟”的首批船員,將會跟地球永別。此外,他們亦不會看到“方舟”的目的地。他們的任務,是在船上生育並教養他們的子女,好待他們將來再生育及教養他們的千女……如此延綿不絕,直至數千年後,太空船抵達目的地為止。
  很顯然,大部分人都難以接受這種世世代代都生在船上、死在船上,既沒有根也看不到目標的殘忍方法,特別是如果抵達時發覺到處荒涼一片,既不能定居也無探險價值,那末世世代代的努力不都是白費了嗎?
  然而,人類是天生愛好探索的動物,如果真的沒有其他辦法,最後也可能會採用這種原始的方法來探索星空。親愛的讀者,你是否也願意登上這樣的一艘船,進行“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一次星際旅程呢?
  對科幻小說作家來說,方舟式的世代船是一個很好的科幻題材,他們可以描寫船上的生活力式和人際關係。若要更為戲劇化的描寫,他們可以假設船上發生了瘟疫或集體精神病。又或者發生了叛亂和戰鬥,或甚至太空船因意外而偏離了航線,世世代代的人只得永遠在太空中流浪等等。總之,在這兒有極豐富的創作素材。
  事實上,科幻小說以此為主題的著實不少,較為突出的長篇有奧爾延斯的《永無休止》(Non-Stop,1958)、海因萊因的《天空中的孤兒》(OrphansoftheSky,1963)及艾裏遜(Horlan Ellison)的《不滅的鳳凰》(Phoenix withoutAshes,1975)等。這三本小說雖然各有不同的情節,但卻有一共通之處,就是船上發生了變故;經歷了眾多世代之後,船上的人都不知道旅程的真正日的,有些甚至以為船中的世界就是整個宇宙,而地球這個名字已被人遺忘或成為湮遠的傳說……
  既然方舟式的旅程是如此的不人道和不可靠,人們惟有另謀良策以應付漫長的旅程,其中一個最為人所常用的方法是“人造冬眠”。
  我們都知道,地球上一些動物在冬季時能進行冬眠:藉著新陳代謝速率的大大降低和體內儲有的養料。他們可以不吃不喝的長睡一段時期。除著醫學的進步,我們今天已能把一個病人以冷凍技術送入短暫的冬眠狀態。科幻作家有興趣的是:假設冷凍技術更進一步,加上適當的藥物輔助,人類是否可以作長期的冬眠或甚至無限期的生理休止呢?
  不用說,很多科幻作家都很歡迎這個方法。試想想。登船後不久即安詳地入睡,轉眼醒來便已抵達目的地,那是多麼輕鬆寫意呀!
  在大部分有關的作品中,“人造冬眠”都被假定為一項已有的技術。因此無需細加描寫,其中的例外是謝罪爾德的長篇小說《夜撫之間》(Between the Strokes of Night,1985)。故事描述一群科學家為了實現人類飛往星辰的夢想,深入地研究人類進行“冬眠”的可能性。他們後來成功了。還得到一生意想不到的驚人結果。
  除了“人造冬眠”外。另一個較創新的構思,是攜帶冷藏的精子和卵子,到太空船還有十冬二十年便抵達日的地之時,士機器把精子和卵子結合並培育,之後再出機械人把嬰兒們撫養成人。然而,這個方法有違人道之處,可謂比方舟式的旅程為甚。若以這一途徑進行星際探險,人類派到星際中的使節,豈不全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處理星際旅行這問題的第二個角度,是假設我們可以建造近乎光速的太空船。從星際探測的角度來看,這個轉變意義若實不大,因為千年的旅程雖然可以避免,但往來一般恒星之間,仍需要數十至數百年的時間。一般的星際開發、星際貿易、星際帝國或星際戰爭等。仍舊沒有可能。科幻作家採取這個假設,大都以是為了描述接近光速飛行時的各種古怪景象,因為從物理學的計算推論,在近乎光速的運動中。由於開普勒效應(光譜的紅移或紫移)、光行差及其他的相對論性的現象,船上的人所見的星空將會有很大的變化。對這些變化的科學性描述,可以大大地滿足讀者中的“科學發燒友”。
  處理星際旅行這問題的第三個方法。是拒絕接受光速這個極限。認為人類未來可作“超光速”的星際旅程。對一個認真的科幻作家來說,這是一個既尷尬又富於挑戰的情況。尷尬是因為科幻小說既號稱科學,自應不違反科學,並儘量符合科學事實;而起光速這個假設。則正是違反了作為現代物理學主要支柱的相對論。至於富於姚戰,是因為已知的物理學既以光速為極限。那末要解釋超光速之可能,便必須自創一套虛構的物理學,以取代或超越愛因斯坦的相對論。這套新的物理學雖說是子虛烏有,但道來卻要頭頭是道,令人信服。要做到這點,不但科學常識要豐富。更需要大膽的想像和創作力,這正是挑戰之所在。
  大半個世紀以來,為了解釋超光速之可能,各個科幻作家可謂使出渾身解數,花款層出不窮:從反重力到慣性抵消器、從時空錯脫到第四度空間、從太空摺曲到無窮因次、從超原子能到超太空、從黑洞白洞到蛆洞……為的都是令遼闊的星際空間,能成為人類未來豐富多姿的歷史舞古。
  在眾多假想的“超光速理論”之中,以“超光速.粒子”(tachyon)這一意念最有科學根據,但這仍只是在純理論而言。迄今為止。科學家仍未在實驗中找到“超光速粒子”的半絲蹤跡。一些科學家更相信,“超光速粒子世界”和“亞光速粒子世界”(亦即我們的世界)是永遠沒有可能溝通的。也就是說,“超光速粒子”即使存在,對克服星際飛行的困難仍是無濟於事。
  細述及分析各科幻作家所自創的其他理論,雖是饒有趣味,卻不是本文能力範圍以內的事,在這裏,筆者只是希望借一個小問題來闡述一下何謂“科幻精神”或是“科幻創作守則”。近年來,天文學家都相信宇宙中有所謂黑洞這種天體存在,而理論的演算顯示,黑洞可能跟宇宙中的另一處時空直接聯繫。於是,一些科幻作家提出了以黑洞作為超光速星際旅行的一個方法,但他們往往忽略的是:(一)如何預知黑洞跟哪一處的時空連接?(二)更嚴重的是,在進入黑洞時,怎樣能避免被強大的引力場撕得粉碎?如果完全漠視這兩個問題而奢談以黑洞作星際旅程,那是不負責任及錯誤引導讀者的做法,有違科幻創作的職業道德。
  回到星際探險這個題目很顯然,星際飛行無論是亞光速還是超光速——只是星際探險的前奏。真正的探險,在我們抵達別的星系時才正式開始。(這裏用的“星系”是恒星系統或行星系統的簡稱,並非天文學中的專有名詞Galaxy)。
  而這正是天文愛好者最興奮的時刻,也是一般讀者的天文知識受到考驗的時候。以下是筆者隨意假想的一段星際探險記錄:
  “我們正進入蛇夫座編號二一一五的天陽星系。太空船正以1g減速,預計六天后便可抵達天陽星系的軌適平面。
  天陽星系的土星是顆近密雙星,其中夭陽一是顆藍白色的F8恒星、天陽二則是顆G6的黃矮星,兩者相距0•三天文單位,互相繞轉一周為期一百八十二地球日。我們的太空船飛行的方向與兩顆恒星的終轉平面成三十五度。”
  六天之後,另一段的探險記錄:
  “探測器顯示,在雙星繞轉的同一軌道平面上,有五顆行星環繞著雙星的重力中心運行,它們離中心的距離分別為一•八、二•三、二•九、三•土、五•0個天文單位,其中內圍的三個是類地行星,週邊的兩個是類木的氣態行星。最內圍的那頓行星將是我們探險隊的首個探測目標。因為粗測顯示它與地球最為相似。有關這行星的初步資料是:直徑是地球的0•四倍、密度是水的六•二倍(較地球為高,表示金屬的藏量較地球豐富)、表面重力是地球上的一半弱;有大氣層,其中已測到有百分之三十的成份是氧,顯示極可能有類地的生命存在,表面大氣壓力是0•五個大氣度,海洋與陸地的分佈大約是四比六。
  此外,行星自轉一周只需十一小時,公轉則需五十四•八個地球日,由於自轉軸與公轉平面的傾角有三十二度之大,故此行星在一年中的季節變化必然十分顯著。
  環繞著這顆行星的有六顆衛星,但體積都很小,最外一個是逆行的,表示大多是顆被俘獲的小行星••••”
  以上只是筆者隨意的虛構,未有進行過認真的計算。熟悉天文的讀者,可能發覺其間有自相矛盾的地力,筆者欲表達的只是:星際探險故事與天文學是分不開的。
  以天文背景為故事主幹的經典作品,首推克萊門特(HalClement)的《重力任務》(Mission of Gravity,1954)。此外還有尼文的《環形世界》(Ring world,1970)和《積分樹》(The Integral Tree,1980)、蕭柯(Bob Shaw)的《軌道城》(Orbitsville,1975)、福沃德(Robert L.Forward)的《龍蛋》(Dragon's Egg,1983)、本福德的《天河》(GreatSkyRiver,1987)等精采作品。另外一些作品雖不以天文為主幹,但天文背景仍是比較突出的。它們包括勒吉思(UrsulaK.LeGuin)的《黑暗的左手)(The Left Hand of Dark-ness,1969)、麥卡弗裏(Anne McCaffrey)的《天龍》系列('Dragonflight'series)、安德遜的《降凡者》(TheAvatar,1979)和哈裏遜(HarryHarrison)的《輪轉世界》(Wheel world,1981)等。
  回到探險這一題目,若我們的太空船派登陸艇降落到一顆陌生的行星之上。則除天文學外,我們又要有很豐富的生物學常識,否則便不能既生動有趣又令人信服地描寫居住在行裏上的生物。如果我們進一步發現有高等智慧生物,有外星人甚至外星文明,則我們更加要付人類學、社會學及心理學等常識——當然還要有高超的想像力。
  太陽系九大行星中,只有地球適合人類居住。人們一度以為火星和金星都能住人,但事實卻令人失望。其實試想想,適合人類居住的地球環境,是由如此眾多複雜而微妙的因素相互配合而成的,要在太空中找到完全相似的地方,機會實是微乎其微。表面重力、溫度、大氣壓力、大氣成份、輻射強度等條件,只要稍為轉變。人類便無法生存。故此在不少科幻電影中,探險人員不用穿太空衣便可在別的星球上走動的情景,實在是毫不科學的,就算上述的條件像奇述般跟地球上的完全吻合,但他們不怕受到星球上細菌的感染嗎?真正的科幻作家。很早便瞭解到這一點,所以在描述殖民其他星球時,便會小心翼翼得多。與星際飛行類似,為了解決星際殖民的困難,科幻作家提出了三個方法。
  第一個是把地球的環境也帶到別個裏球上去,也就是說。建造密封的居所,出入要穿太空衣。月球上沒有空氣和水份。人類未來在上面建立基地,所採取的也只有這一途徑。但很顯然,這種方式不能滿足大規模殖民的需求。
  第二個方法是更為大膽的環境改造計畫(terraforming),即是把整個星球改造,直至達到十分類似地球上的環境為止。很多人以為這是妙想天開的典型科幻式夢話,殊不知一個著名的星球改造構思,卻是出自一個天文學家之口。美國康奈爾大學的天文學教授薩根(Carl Sagan)就曾提出過以生物方法改造金星的計畫。他指出,金星上的高溫主要由大氣中過多的二氧化碳所做成,如果我們把大量的藻類放進金星的大氣中,讓它們大量繁殖,那末不但可以吸除二氧化碳。令溫度降低,而且更可釋放出大量氧氣,令人類能夠呼吸。當然,這不;是——朝一夕的事,起碼需要數百年的時間。
  當然,薩根並非第一個提出環境改造的人,遠在一九三0年,斯特普爾頤在他的名著《最後和最初的人》中。便描述了把金星海洋進行電解以釋放出氧氣的大膽構思。在以後的科幻作品中。以此為題材的也不少,例如安德遜在《豪雨》中描述改造金星、克拉克在《火星之砂》中描述改造火星、本福德的《木星計畫》描述改造木星的衛星伽尼美等等。若有興趣多生瞭解這類構思的科學背景,可參閱奧勒(James Oberg)的《新的地球)(New Earths——Restructuring Earth and OtherPlanets,1981)。
  要改造一個星球的環境,畢竟是一項耗資龐大而又為時久遠的艱钜事業,著名的英國科幻作家布利殊有鑒監於此,遂獨自提出了星際殖民的第三個辦法:基因改造(布氏的特創稱謂是pantropy,即全面改變的意思)。
  在布利殊於一九五七年出版的故事集《星籽》(TheSeedling Stars)之中,人類為了征服別的星球上的惡劣環境,對自己進行了各種極端的基因改造。在其中一篇故事《表面張力》(Surface Tension)中,被改造的人類只有數毫米般大小;他們在一個星球上的淺湖中繁殖。但由於記錄的失落,已忘記了自己的來歷,更不知在水面外別有世界。
  為了開發太空,人類是否真的會改變自己的形態,從而變得面目全非呢?形態的變化亦必然會導致文化上心靈上的改變,這種分道揚鑣的多元進化,是人類未來的遠景嗎?這確是個發人深思的問題。
  歐洲十五六世紀的探險時代,開啟了藝術上和思想上空前蓬勃的狀況——文藝復興。太空探險這項偉大的事業,將引致更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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