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作家部落格

《狗星人看地球》 鎖

火星人看到這裡的人有自己關自己的習慣，可以名之為「自囚」。前一陣子，有一個中國藝術家，還把「自囚」的藝術拿到國際上去表演，轟動一時，據說是花了多少天的時間表演出來的「藝術品」，對於這種「第四度空間」的藝術，火星人看起來格外有韻味，因為它是「超越時空」的藝術，火星人忍不住要為地球人的這種賣力表演大加鼓掌。
在夜晚，某些街道或社區裡，在緊閉的鐵門鐵窗裡，常常傳出了沙沙聲響，隱形火星人鑽到到裡面去瞧個仔細，往往是一片烏煙瘴氣，四個人各據一方，有說有笑，有罵有叫，抽煙的抽煙，喝茶的喝茶，有時在四個主角旁邊，還會有一兩個配角在那兒助陣，大約這就是中國人有名的方城之戰獨門國粹，但卻必須緊閉門戶，關起門來遊戲，以免風聲外洩。
在一家警所新建的拘留所裡，裡面有許多人工人正在粉刷牆壁，工頭興沖沖的對著大家說：
「今天這個拘留所就完工了，大家晚上收工以後就來慶祝一下吧！大家吃過晚飯歇會兒，打幾圈麻將消遣消遣吧！」
於是，新建的拘留所裡，晚上又關起門來，席開三桌，沙沙沙一陣作響，好不熱鬧。正在這當兒，驚動了警所的警員。
「這樣還了得？你們這樣不幫忙，在警所裡幹這種事，統統給我收起來！你們就關在裡面先住住！」
「拜託！拜託！」工頭苦著臉求饒：「我們來幫你們忙的，求求你們也幫幫我們忙，別太認真，別太認真！」
「我們不認真怎麼行？平常你們在家裡關起門來打打麻將，還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可以裝聾作啞，你們在這種地方玩這個遊戲，可是非辦不可！」
「可不可以饒了這一次呢？」工頭一看警員的臉，知道大事不妙，不禁軟下來，拼命求情。
「不行！這件事要是傳出去，我們警所不是要砸了招牌？我們警員會被罵睜眼瞎子，耳朵都塞了棉花，我們的飯碗可要砸了！還是請你們幫幫忙，按照規矩在裡面住一住吧！反正這是你們自己造的房子。」
於是，這批工人就成了這家新建拘留所的第一批進駐者。
這是火星人觀察到的一幕最典型的「自囚」的活劇。
可憐的人們為了防盜賊，必須離開不了鎖。而那些關進監獄裡面的囚犯，正是竊盜聚集的中心，監獄反成了竊盜的「研究所」，每關進一次，就像在裡面進修了一次，偷的技藝比以前更為「精進」。
火星人暗暗跟蹤一個竊盜集團，他們就利用偷來的兩千八百西西高馬力豪華轎車做為運贓及做案的工具。
那個嚼著檳榔的賊頭在對著一個新手說：
「有了這輛車，辦事方便，一來充派頭，再來馬力足，萬一有個差錯，可以加足馬力快速逃走，別人的車子追不上我們。」
他們終於看上一曲重門深鎖的房子，賊頭道：
「我們最喜歡看到的是家戶門前上了鎖。」
說罷，連電鈴也不用按，幾個人拿起工具就破壞大門，登堂入室，大搜一陣。
「注意找米缸、垃圾桶、馬桶水箱、茶葉罐、地毯下面………」賊頭說：「大家都知道了吧！」
不管內鎖、抽屜鎖、箱鎖，有多少重，他們逐一破壞，撈到不少黃金飾物。最後他們拿起洋酒喝了一頓，喝的快醉了，就把主人家裡所有的洋酒全搬上車去。
「兄弟們！回大飯店去吧！回去逍遙吧！」
賊頭吆喝一聲，大家都上了車，風馳電掣而去，大家一路唱著歌，為這次大捷而慶賀。
火星人說：「有人自己鎖自己，把自己鎖在裡面，有人把自己鎖在外面，到處都是門，都是鎖，鎖來鎖去，鎖住了什麼？那些狐群狗黨，每被「囚」（鎖）一次，便越加把鎖不當一回事！那些把自己鎖（囚）在裡面的人，不管他們幹什麼事，都顯示出缺乏安全感。有人造鎖，有人開鎖，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忙忙碌碌，辛苦的還是那些忙於抓人囚人的警察老爺，因為被囚的人，等他們出來以後，又無法無天了。
《自立晚報》1982年4月26日